夜像被谁打翻的浓墨,浓稠得化不开,将整个城市裹进一片沉寂的黑暗里。巷口那盏老旧的路灯,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发出昏黄而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一小块湿漉漉的地面。雨水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路灯的玻璃罩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将原本就模糊的光线折射得更加斑驳,在地面投下晃动的、扭曲的影子。
林清站在这间弥漫着劣质烟草味和油腻气息的小屋里,指尖冰凉。屋子狭小而逼仄,墙壁上贴着早已泛黄的画报,边角卷曲,露出里面深色的墙皮。空气中混杂着烟味、汗味和一股说不清的霉味,呛得他喉咙发紧。
胖女人张诚兰瘫坐在对面的藤椅上,藤椅被她庞大的身躯压得“咯吱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她嘴里叼着一支燃烧的香烟,烟雾从她肥厚的嘴唇间缓缓吐出,在昏黄的灯光下形成一团团浑浊的雾气。她的眼神浑浊而贪婪,像盯着猎物的野兽,死死地锁在林清身上。
只见她伸出短粗的手指,夹着香烟,另一只手猛地将一份合同推到林清面前的矮桌上。合同纸张粗糙,边缘有些毛躁,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最醒目的“收养转赠”四个字被她的烟灰不经意间落在上面,黑色的烟灰与白纸黑字形成刺眼的对比,像一道丑陋的疤痕。
“十六岁,正嫩。”张诚兰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其中一颗还镶着金灿灿的假牙,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过一丝刺眼的光,“签了,五十万。”她的声音粗哑难听,像砂纸摩擦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赤裸裸的贪婪和不屑,仿佛在谈论一件货物,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清的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从胸腔里猛地窜起,烧得他浑身发烫。他死死地盯着合同上“收养转赠”那四个字,又看了看张诚兰那张写满贪婪的脸,以及她嘴里叼着的、还在燃烧的香烟,只觉得一阵恶心。十一年的隐忍、痛苦和挣扎,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爆发的出口。他不是货物,不是可以随意买卖、转赠的物品!
“做梦!”他猛地嘶吼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话音未落,他猛地伸出手,掀翻了面前的矮桌。桌上的汤碗、筷子、茶杯瞬间摔落在地,滚烫的汤水溅了一地,白瓷碗碎成无数片,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白瓷雨,散落在张诚兰的脚边。
张诚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嘴里的香烟掉落在地上,烫得她猛地跳了起来,尖声咒骂:“小兔崽子,你敢!”
林清没有理会她的咒骂,转身就朝着门口冲去。他的动作快而决绝,撞得木门“砰”的一声巨响,门板剧烈晃动,仿佛要被撞碎一般。他冲出小屋,一头扎进了漆黑的街巷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开来,却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身后传来张诚兰、张玉龙和鲁春梅的追骂声,尖利的、粗鄙的咒骂像针一样扎进雨幕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皮鞋踩在积水里的“啪嗒”声,紧随其后,像催命的鼓点,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刺耳。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张诚兰的吼声带着气急败坏的愤怒,她肥胖的身躯在雨巷里奔跑,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鲁春梅的尖嗓子穿透力极强:“小杂种,敢跑!看我抓住你怎么收拾你!”
张玉龙的脚步声又重又急,一边跑一边骂:“养不熟的白眼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林清不敢回头,只是拼尽全力往前跑。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凭着感觉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汗水和不知何时渗出的泪水,咸涩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他的心脏像要跳出胸腔一般,剧烈地跳动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喉咙干得冒烟。
终于,他冲出了狭窄的小巷,来到了一条空旷的马路。马路两旁没有行人,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留下的尾灯,在雨幕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很快又消失在黑暗里。雨水打在马路上,溅起细密的水花,路面变得湿滑而危险。
就在他准备横穿马路,朝着对面更深处的巷子跑去时,一束刺眼的车灯骤然从远处射来,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浓稠的黑暗。那灯光太过明亮,让他瞬间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抬手去挡。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嘶鸣,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林清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绝望的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十米开外的马路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骨头像是被摔碎了一般,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疼痛。他的掌心在地面上狠狠摩擦,粗糙的路面磨破了皮肉,鲜血混合着雨水和泥土,变得浑浊不堪。
意识在剧痛中有些涣散,但身后越来越近的追骂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停留。他死死地咬着牙,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的四肢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不听使唤,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他艰难地抬起头,回头望去,只见张诚兰、张玉龙和鲁春梅三人正朝着他的方向逼近,他们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像三只围捕猎物的野兽。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衫,让他们看起来更加狼狈,也更加凶狠。
林清的胸腔里发出类似兽类的嘶喘声,那是极致的痛苦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的声音。他知道,一旦被他们抓住,等待他的将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爬起来,不顾身上剧烈的疼痛,转身钻进了马路旁边的一条小巷。
小巷更加狭窄,两侧的墙壁高耸,将天空切割成一条狭长的缝隙。雨水顺着墙壁流下,发出“哗哗”的声响,在地面形成一道道小溪。林清在小巷里拼命地奔跑,脚下的积水溅起,打湿了他的裤腿。他不知道这条小巷通向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跑多久,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想要摆脱那些如影随形的噩梦。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中,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而在马路中央,那辆引发事故的黑色帕拉梅拉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走了下来,正是胡文。他恭敬地站在车旁,撑开雨伞,遮挡住头顶的雨水。
紧接着,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缓缓踏出。风衣的材质高级,在雨中依旧笔挺,勾勒出她修长而挺拔的身姿。她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鞋跟敲击在湿漉漉的马路上,发出清脆而有力的声响,敲碎了夜色的沉寂。
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而冷艳的脸庞,正是林欣。她的目光锐利如冰,扫过狼狈追来的张诚兰、张玉龙和鲁春梅三人,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气场,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冷冽而不可侵犯。
“大小姐,是林清少爷。”胡文在一旁低声提醒道,语气恭敬。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小巷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张诚兰跑到近前,看到眼前这阵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贪婪而嚣张的模样。她指着小巷的方向,对着林欣和胡文嚷道:“那是我买的货!你们撞了我的人,得赔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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