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波泉作为禁地,不许任何魔族擅闯进入,倒也更加清净,方便了重楼与飞蓬相处。
某一日,重楼正在上方山洞里,和飞蓬一起喝酒,却见炎波动荡,泉眼被不明法阵束缚,灵脉亦是停滞。
炎波卫戍黎火金吾,更是身形因灵源被抑,被迫依附于神农神像而残存。
“先别还手。”作为炎波泉守,重楼倒是拦住了气急的飞蓬,冷静地观察事态,分析灵力动荡的源头,很快便发觉了端倪:“操纵力量的源头,就在九泉之中。”
瞧着重楼说话间似乎并不意外的神情,飞蓬的心猛然一颤:“是敖胥?!”
他一把扣住重楼的手腕,情急地追问道:“你是不是从夕瑶出事,就意识到了他想迫使魔界出兵?”
“自天魔出现,敖胥就不断派人潜入魔界暗杀魁予。”重楼嘴角微扬,冷笑却如冰:“这到底是为了神界颜面,还是怕魁予阻他大计?”
飞蓬怔在当场,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年的平静,终是一场幻梦:“你要将计就计?!”
“我兽族旧部想一雪前耻,不是一日两日。”重楼面沉似水,将手腕挣脱出来:“若敖胥先行一步,自然就轮到魔界联手人间,施行三皇盟约。”这些年不许飞蓬出炎波泉,确实有意让他消息迟钝,无法插手接下来的纷乱。
但重楼也回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人间出现凶兽之乱,各大门派束手无策,普通百姓背井离乡,几乎是哀鸿遍野。他派魔灵探查后发觉,这些凶兽身上都有犯字烙印。很明显,是神界天狱的逃犯。
敖胥怕是想借魁予劫狱,对天魔乃至整个魔界,都泼污水栽赃陷害。但他也不看看,自己手脚干不干净!
魔尊把冷笑按回喉咙里,那双血瞳满含冷意:“敖胥先重罚你,使神魔之井的神界入口守备松散。再暗杀天魔,欲避免魁予日后率众阻止双方开战。”
“最后揭破夕瑶罪行,抢春滋泉守之位,以泉守之能,布束缚之阵。”他负手立于混乱的炎波泉内,冷冷道:“做得这么张狂明显,他竟还以为万无一失,当真可笑之至!也就怪不得本座将计就计,让神族自食其果!”
飞蓬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可敖胥没资格代表神族!”
在重楼含笑却冰凉的目光下,他几乎摇摇欲坠:“三族之战,各族死了那么多人,你就非要引蛇出洞,再闹个生灵涂炭?!”
神将了解魔尊,敖胥想以束缚、剥夺炎波灵力之法,逼魔界出兵,再联手人间施行三皇盟约,魔尊定然会成全。
可这成全之下,敖胥迎来的不是得偿所愿,而是翻天覆地。
因为重楼定会把敖胥所作所为的证据全部集齐,再展遍人间、神界,借机兵临神界,顺理成章报昔年旧仇,也为魔族夺取更多灵源,还让神界有苦说不出来。
“那又如何?”重楼垂下眼眸:“我族不畏死、不惧战,更兼此战非我族挑起,不过是尔神族恶有恶报罢了。”
魔尊扬了扬眉,轻轻一笑:“神将也勿说,敖胥代表不了神界。他是你神界前刑律长老、现天狱狱长,也是神界律法的奠基人。”
“如此高层,纵然最近地位略有下降,又何来代表不了神界?!”见飞蓬还想辩驳,他脸色更是暗沉:“还是要本座说得更透彻点,敖胥经营多年、盘根错节,你神族内部当真无人看破?可他既能束缚炎波灵力,又哪里有人阻止过?!”
重楼抱臂冷然一笑:“说到底,不过是神族高踞云端、自诩高贵,不把他族的命当命而已!”
“……”飞蓬无言以对,失魂落魄地坐倒下来,一把捂住了脸。
重楼看了飞蓬半晌:“你…”他终是没舍得说什么警告的重话,只拂袖而去:“不得离开炎波泉!”
飞蓬默默瞧着重楼的背影,心知魔尊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灵脉被抑的异象,不见得能瞒过附近的魔族,重楼自然要先给各部众提个醒。此后,他还要进入灵脉源头,梳理混乱的灵气。
可就算如此辛劳,重楼也不忘传音给黎火金吾:“本座另有要事,你看着飞蓬,若有异动,即刻阻止,拖延到我回来。”
黎火金吾自是答应了:“好。”
但重楼还是低估了飞蓬。
事到如今,飞蓬其实不是不知道,敖胥所谋的汹涌恶意。心系本族是在所难免,可飞蓬生性纯善悲悯,又不失公正之心,自然做不到明知魔界众生即将受难,还偏袒丧心病狂的敖胥。
“黎火金吾。”只是,飞蓬也无法坐视不理,任由事态发展,最终生灵涂炭。
他孤坐思忖良久,终于出声道:“重楼若计划成功,魔界必再与神界起战火。”
“那三族之战后逃入九幽、修行成魔的兽族旧部,更是首当其冲、难免损失。”飞蓬倒也不意外黎火金吾不搭理自己,只自顾自说道:“这,难道是神农大神愿意看见的?”
他真心地叹道:“还不如魔界作壁上观、保全实力,让敖胥竹篮打水一场空,自作自受、受天条处置呢!”
“哦,可这多不解恨啊?他们宁愿不要命,也要报上古之仇,连重楼都这么想。”黎火金吾看似不理,但还是听进去了。
他只是难做抉择,不免幽幽道:“我能怎么办?我只是具象体,我也很无奈啊。”
“咳咳…”飞蓬被噎了个半死。
黎火金吾嘴快地抱怨几句,又想起了重楼的吩咐,赶忙道:“你也别叫我了,被束缚压抑很难受,我睡了,呼呼呼。”
努力失败,飞蓬无语凝噎。他想了半天一无所获,便只能孤注一掷,先将魂魄内属于重楼的魔印消磨干净。
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飞蓬从开始被刻印就思忖解法,早已有了答案。
只是重楼从未出手相害,他也就不在意这点儿标记。
“黎火金吾。”现在决心既定,飞蓬自然能赶在重楼发现赶回来之前,便成功脱身:“请带话给重楼,承蒙多日款待,飞蓬告辞。”
黎火金吾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飞蓬神魂化为一道风疾驰而去,出手也拦之不急,甚至飞离痕迹亦被同时抹去,不由目瞪口呆:“不愧是神将。”
他曾听重楼和飞蓬聊天时说过,神界剥夺灵力的酷刑本就有损魂魄,重伤之下轮回亦伤上加伤。
此后,飞蓬在鬼界非是闭死关,只断断续续修炼千年,已然能让轮回再伤不了神魂,才有景天一世,已可谓才华横溢。
却料想不到,在魔界这些年,飞蓬实力远远没有恢复,竟还能破解重楼魔印、避免追踪。
“完蛋,重楼回来怕是要气死。”黎火金吾越想越心惊胆战,干脆睡死了过去,想要避开魔尊雷霆之怒。
果不其然,重楼归来时,脸色铁青、气极反笑:“好,飞蓬,很好!”
少顷,他收拾好所有东西,甩手便踏入空间阵法。
关心则乱,重楼生怕飞蓬冒险回归神界,当即就前往神魔之井了。
但善良悲悯不代表愚蠢,飞蓬自然不会去找丧心病狂的敖胥。
作为神族里颇受伏羲看中的造物,飞蓬算得上了解伏羲。
照胆泉尚且除了卫戍,既有剑守,又有泉守,那春滋泉又怎么会只有泉守,没有用以制衡的剑守呢?
飞蓬与敖胥也算同僚多年,深知敖胥秉性。
若敖胥想不动声色抹消还未正式在神界亮相的春滋剑守,最好的办法无疑是趁天帝闭关,提前唤醒、借刀杀神。
那以铲除神界叛逆、维护神族尊严为名,引导才苏醒而不知世情的春滋剑守去暗杀魁予,便是上上之策了。
是故,飞蓬要做的,便是赶在重楼发觉之前,让天帝所定的春滋剑守活着离开魔界,再让对方一步步踏上剑守制衡泉守的正确道路,最终亲手揭破敖胥阴谋。
“啊嚏!”已到达迦楼罗部领地前的飞蓬思忖间,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他回眸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仿佛瞧见了重楼同样阴沉沉的脸,更是打了个寒颤。
可飞蓬很快就冷静下来,用秘术不停伪装着自己,尽快赶向天魔国。
但他并未真正来过魔界,也就万万想不到,路上有个天魔剑冢。
此时此刻,飞蓬立在多把熟悉的兵器前,陷入了淡淡的悲伤。
自己贬谪轮回,龙阳一世结束后,前神族骁将、现天魔女魁予曾亲至鬼界相见。
那时,飞蓬便心知肚明,重楼有意让魁予对鬼界施压,以保护自己这个唯一被贬谪的古神族。
鬼界对此亦是了然,才会明知自己实力不复,也多有礼待。
但飞蓬真正面对某些真实之时,还是免不了心头微痛。
这些神兵利器的主人,都曾是他战场袍泽,也都曾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这份义气,是三族之战时自恃高贵、不肯参战的族内其他高层,永远也不明白的。
所以,飞蓬是唯一一个,能理解魁予这个新神族首座,支持她为部下触犯条例、为神子自愿堕魔的古神族。
可是,看破神界不容生情、执法严苛之残酷,愿追随魁予堕魔的新神族固然有不少。能熬过煞气侵袭、成功堕魔之人,却是寥寥。
飞蓬能够想象,果敢无畏、重情重义的魁予,将殁者神兵葬于剑冢时,是个什么心境,又会在心底刻下什么诺言。
此情此景此忆,当倾酒一杯为祭。
“可惜手边无酒。”飞蓬想着,忽然笑叹了一声:“那就以血代酒吧。”
他划开魂体的手腕,抽出了魂力所化的鲜血。
“噗!”足足一碗的量,并不顾惜自己虚幻了一些的身形,直接泼洒了下去。
不远处的天魔国,坐于王座小憩的天魔女魁予,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几乎是瞬间便闪身离开大殿,匆匆赶向有异动的剑冢。
魁予见到飞蓬,不禁又惊又喜:“飞蓬将军!”
“好久不见。”飞蓬清清淡淡地笑了笑,仿佛身处之地不是荒凉的天魔剑冢,而是神界天门之旁。
魁予也确实眸现回忆之色。
昔年,眉目如画的神将总是抱着剑、冷着脸,一声不吭地倚靠天门玉璧。
连对来访探望的旧部,他也只是浅浅点头。
清冷的眼眉少有人气,更休提缓和。
但魁予也分明记得,她偶尔瞧见飞蓬展现最鲜活的姿态、最真切的笑容,都是因天边那抹象征空间法术的紫光。
而后,魔焰滔天,火云罩顶。
神将的照胆神剑迎上魔尊的炎波血刃,飞沙走石、血花迸溅之余,终于不再像一座清清冷冷的雕像。
“将军,是魔尊邀您来魔界的吗?”魁予边蹙眉边施展法术,为飞蓬疗伤养魂。
她自然能够看出,飞蓬魂体本来很是凝实,想必近些年所汲取的灵力对他颇有裨益。直到此次不顾身体、泼洒魂血。
“天魔女,长话短说,我有一事相求。”飞蓬只淡淡一笑,随意地点了点头。
见魁予一下子神色肃然起来,他沉声说道:“若日后再有神族跨界前来刺杀你,其又与春滋泉关系匪浅,烦请手下留情、饶他逃走。”
“好。”魁予深知飞蓬脾性,此举定有深意,不但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还连理由都没过问。
只是,在和飞蓬叙旧的过程中,她忍不住向这位敬佩的前任第一神将,透露了一点儿人间的情况、自己的难处。
“凶兽之乱…神子…天师门…”飞蓬听到最后,想直接包揽下来:“你有千凝魔艮吗?”
魁予摇了摇头:“此事不麻烦将军,子秋被改造为神谕之媒,敖胥时有降神,将军还是勿在他面前现身的好。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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