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时分,三人按照计划潜入后山山洞中。
崔韵时当时只跟着送饭之人到了这里,并未深入洞内,她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样的。
薛放鹤提议他要走在前头探路,若是遇险也让他先顶上。
崔韵时不想占他的便宜,和他抽长短签,最后她抽中了第一个走。
起初三人仅能靠着洞中的点点火光,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可是转过一个弯后,洞壁上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从洞顶到脚下,亮得有如白昼,洞壁上隐隐散发出极淡的香气。
若是闭上眼,甚至会觉得置身于夏夜葳蕤的草木之间。
崔韵时觉得住在这里的大巫多半是个女子,或者是如谢流忱一样讲究之人。
墙上用特殊的染料,写下许多她读不懂的文字,或许是这些人特有的文字。
崔韵时感到惊讶,因为这么多的文字绝非一日一时能写完的,看这些痕迹,仿佛已有许多年的样子。
这群乱党是从何时开始布置下这些的。
谢流忱目光在墙上扫过,他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意外发现这里面有对裴若望很有用的东西,经过改良,或许就能治好他的脸,让他的脸恢复如初。
裴若望就不用再离群索居,顾影自怜了。
短暂的欣喜过后,袭来的却是更大的失落。
恢复如初这四个字是只在人们口中流传的神迹,他能给裴若望带去希望,可谁又能给他这个机会。
薛放鹤见他像是识得这些文字,指着篇幅最大的一段问:“你看得懂?这个写的是什么?”
谢流忱没有理会他,崔韵时顺着薛放鹤的手也看了过去,谢流忱这才开始解释:“这讲的是情蛊与情毒,这二者皆是传说之物,这一整篇看似很长,实际上也只是从过往流传下来的诸多典籍里讲所有提到它们的内容全写了下来。”
他抬眼又扫了一下:“里面提到的所有培育方法全都是残缺的,做不出真正有用的东西来。曾经做出最接近完成品的人,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个大巫,那时苗人居于万日山中,人丁兴旺,势力胜于当地豪族。”
“大巫豢养了一个药人,许多药人因试药都活不长久,可这个药人却活了八年都没死。后来药人逃跑,与人相恋成家,却被大巫找到,他杀了她的情郎,又将药人带回去,自此之后便专心研制情蛊,企图与药人相亲相爱。”
谢流忱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做出情蛊后给药人服下,药人便与他夫妻恩爱,两人还生有一女。六年后的某一日,药人忽然将二人的女儿当着大巫的面溺死,又杀了大巫,最后自杀。”
“直到如今,后人也无法知晓,到底是大巫制出的情蛊有缺陷,过了六年便失效了,还是一开始就没有成功,药人只是假装喜爱他,而后等到他最为幸福美满的时候,打碎他的美梦,向他索命。”
三人齐齐沉默,谢流忱率先道:“这只是传说罢了,情蛊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我从未见过可以操控人心的蛊,只有给人制造幻觉的蛊。”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很笃定。
那是对自己十分了解的东西才会有的态度。
崔韵时不想再听了,他的事,她知道的越多越不好。
之前六年他都从未对她提起过与此有关的事,她根本不知道他懂这些,显然他对她有所保留。
以前她总是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猜测他的过往,生怕言谈间触到他什么忌讳。
那时她刚嫁过来,还有着少年人不切实际的期待,夫君在她看来,就是她的上级,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赏识和肯定,然后她就能安稳地收获她最在意的名望和地位。
可显然他是无法被讨好的人。
他现在像是不再遮掩,说的都是她以前想知道的,但现在的她已不想再听下去了。
崔韵时暗示道:“大人不必告诉我们这么多,我们继续往前吧。”
既然从前他一直藏着不说,那现在也不必说了,他们俩就保持这种彼此一无所知,直到顺畅和离就好。
谢流忱沉默了一会,而后吐出一个字:“好。”
——
洞中曲折,绕了十几个弯道也没有走到尽头。
薛放鹤微感不安,抱怨一句:“这地方可真绕。”
崔韵时也有同感,但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她忽然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停下了脚步。
这声音起初是从头顶极高处传来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爬行,她抬头,一只奇形怪状的动物就直直地朝着她的脸掉下来。
她飞快地移开,抽刀砍向那只东西,那东西却快要落在薛放鹤身上,她这一刀下去,怕是连薛放鹤都要砍中。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薛放鹤已经自己拔刀将这怪模怪样的东西砍成两截。
一阵剧烈的香气从这东西身体里喷出来,崔韵时心道不好,屏住呼吸。
洞中各处角落却爬出一大堆这种动物,一张开嘴就将原先那只的尸体啃得干净,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谢流忱一把将薛放鹤推到怪物堆里顶住,又撒下许多不知名的黑色粉末,那些小怪物登时绵软了手脚,痴痴呆呆地倒地不动了。
这种衔尾蜥不能砍死,否则就会散发出让人产生幻觉的香气,人会在香气中迷迷糊糊地被它们分食干净。
他小时候不仅见过这种东西,还养过,知道这种情况只能将它们暂时麻痹。
谢流忱又抓了把粉末撒下去,保证没有遗落一只后,他刚想回身看看崔韵时的状况。
薛放鹤却乱扑乱抓,哭着喊:“长姐,你没事啊,吓死我了,这群天杀的狗贼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谢流忱嫌弃地把他推到地上,他还弹动着跟他幻想中的薛朝容说话。
谢流忱转过身,还未看清,便被扑过来的一人紧紧抱住。
他浑身一震,惊到不能反应,手搭在崔韵时肩上,渐渐收紧。
“你没事吧?”崔韵时的声音里满是惊惶。
“我没事……”谢流忱如坠梦中,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地抱过他,即便是假装的,也没有。
这样不顾一切,要像抓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样紧紧揽住他……
只有父亲这样抱过他,自出生以来,对他最好的就是父亲。
谢流忱毫不留情地嘲讽所有人,可就算父亲再蠢,对母亲再执迷不悟,变成让他看不起的样子,他都对父亲深怀感谢。
世上有那么多温暖的东西,可在他被种入红颜蛊后,触碰这些东西都会让他感到轻微的刺痛,只有父亲对他的好是唯一温暖,又不会伤害他分毫的东西。
可是父亲死了,他在这个冷冰冰的世上又留了许多年。
时隔十七年,他又获得了这种温暖。
谢流忱有一瞬间的警惕,这样的美梦怎么会眷顾他,这一定是幻觉,他也被香气迷惑了。
可这幻觉对他来说也不致命,他是不会死透的,那被这些衔尾蜥吃掉一部分身体也没事,反正还会再长出来。
他放下心,抚摸她的头发,用同样的力气回抱住她。
如果是幻觉的话,他可以挽留她吗,说了以后她会答应他吗,他可以让衔尾蜥多吃一点他的身体,让幻觉延续到她说不会离开他就可以了。
这就是一场完整的美梦。
“你没事就好了,”崔韵时在他耳边庆幸道,“小白。”
谢流忱抚摸她头发的手猛然顿住。
果然如此,她怎么会抱他,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在意过他。
原来他没有中幻觉,是的,他想起来了,他体质特殊,不会受衔尾蜥香气影响。
崔韵时却还在梦中,她抱着他,抱着她想象中的白邈,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你过得好吗?”她的声音很轻,好像害怕亲耳听到白邈否定的回答。
谢流忱嘴唇颤抖了一下,回答:“那你呢,你过得好吗?”
崔韵时趴在他肩上,轻描淡写地说:“一点都不好,我过得很苦。”
她的语气很淡,可是却像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诉说委屈的人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大概人生本来就是很苦很苦的,我和自己说,活着就是一场修行,我们都在苦海里,永远都上不了岸。”
“那个人从来都没有维护过我,他总是帮着别人,尤其是他妹妹,其实他或许也不是帮着她吧,他大概觉得玩弄别人践踏别人让他觉得很快乐,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有时候觉得我可以一刀杀了他,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个鬼一样,有时候他只是在说话,我都会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你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我也会有害怕的人。”
“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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