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秦曦番外(二)
【山药小面鱼】
◎山药小面鱼◎
自敦亲王府回来后,秦夏和虞九阙注意到,自家哥儿突然热衷于研究治疗胃疾的药膳,还时不时旁敲侧击地打听,敦亲王有没有在羽林军中任职的亲戚,还得是能在王府后院随意走动的那种。
知子莫若父,都到这一步了,虞九阙哪里看不出这哥儿心里的小九九。
由于这些个特征实在太明显,他几乎可以断定,秦曦那日在王府花园中遇见的,当是平北侯本人。
一日,晚间。
秦曦赶着大福和小福去院子里溜达消食,秦夏则被虞九阙按在罗汉榻上,褪下外衫露出肩膀,举着根点燃的艾条给他艾灸。
秦夏常年做庖厨,难免有职业病,郎中说是叫肩凝症,大抵等同于肩周炎。
年轻时不觉得有什么,自岁数奔四起,时不时就要犯一下。
针灸、推拿、膏药等都在用,而虞九阙也为此学了艾灸的手法,得空时便为他灸一下祛湿驱寒。
两刻钟过去,满屋艾香中秦夏披衣起身,见虞九阙正把艾条余下的一截灭在开了盖的香炉中,被那飞起的碎屑呛得鼻子一皱。
“阿嚏!”
幸而他及时抬手捂嘴,不然怕是要成就一副香灰艾屑满天飞的盛景。
秦夏赶紧接手,三下五除二地把艾条丢掉,香炉盖好,挪到几掌开外的地方。
虞九阙打过喷嚏,吸了一下鼻子,转过身来看秦夏的肩头。
“可好些了?”
秦夏活动了一下给他看。
“好多了,许是昨日那场雨给闹的。”
说罢一只手扶住虞九阙的额角,温热的指腹在他的太阳穴揉了揉。
“看你眉头皱的,还在想平北侯的事?”
纵使屋里屏退了下人,秦夏也依旧注意着说话的音调,避免被人听了去。
虞九阙放下拿来揩鼻尖的手帕,“平北侯秘密进京,知道这消息的人除却他的手下扈从,满朝也没几个,哪成想安安被人救了一回,还能在王府花园偶遇一回?”
秦夏沉吟片刻。
“你莫非担心,这是平北侯,或是其他人有意为之?”
虞九阙显然正事为此烦忧。
“平北侯当不至于,侯爷为国为民,光风霁月,犯不着拿一个小哥儿做文章,哪怕这哥儿是我的孩子。至于其他人,就说不准
了。”
秦曦与今上的过往,早就是陈芝麻烂谷子,今上正经立了后,乃世家闺秀,德言工容挑不出错,仿佛生下来就该母仪天下。
大选之后,又有数位朝臣之女得以封妃,更别提接下来还会迎来一位羟国的和亲公主。
九五之尊,合该如此,多多开枝散叶,诞育皇子,方能保社稷安康永继。
就拿先帝来说,到了驾崩之时,膝下也只有一个皇子,幸亏今上德才兼备,当得起这个皇位,假如是个不学无术或是昏庸无道的,大雍的气数八成也要到头了。
可昔日之事,到底是扎在一家人心头的一根刺。
会不会有人想要借此做文章?
就像虞九阙所言,三个字,说不准。
平北侯掌兵,虞九阙掌权,这两个名字一旦凑在一起,想不生点事都难。
虞九阙宦海沉浮半生,对这些是从来不惧的,但谁要是把手伸到秦曦头上,就休怪他不客气。
秦夏祭出自己的看法。
“只要平北侯此人值得信任,咱们也莫太过杞人忧天。”
在朝为官的人习惯了走一步想三步,不然虞九阙也不会天天被说思虑过重,这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由不得他不想。
好在还有人可以依靠。
同一夜,北城,端懿大长公主府。
平北侯府远在西北兰昌城,因当年老侯爷齐冗是尚了公主后以军功封侯,他大半生镇守边关,最终埋骨沙场,甚至没来得及回京建府养老。
齐襄此番回京,暂住在昔年母亲出降后略居过两年的公主府。
这里冷清了二十几年,平日里只有一名老管家约束着下仆日常洒扫维护,而今总算久违地迎来了一位主人。
小厮阿远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托盘,把人打发走后送到里间书房。
托盘上是一只药碗,还有一个小瓷碟,里面放了两枚黑黢黢的丸子。
“侯爷,到了喝药的时候了。”
齐襄闻言,头也不抬。
“先放那儿吧。”
阿远哪里肯听,好几回他就是太听话,把药放下都走了,结果过半个时辰再来,发现药早凉透了,根本没法喝。
“侯爷,您还是先喝了药再忙,也不耽误不是?”
阿远把托盘放在桌边,这也是唯一一块没被摊开的舆图,拆开的军报,空白的折子淹没的地方。
“还有这养胃的芝麻丸子,后厨也按照你说的做出来,你
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里面是添了蜜的,喝了药还能甜甜嘴。”
这句话总算惹得齐襄抬头看来,似有几分意动。
“呈上来吧。”
阿远一喜,赶忙把药碗送上前。
药汤苦涩难当,齐襄一饮而尽,从神态看得出,即使是他,这会儿也咬紧了牙关。
实在是太难喝。
“侯爷,给您。”
阿远适时送上芝麻丸,齐襄拈了一颗入口,转瞬淡淡黯然。
味道不同,一尝便知。
阿远是家生子,打小就跟着齐襄,主子一个眼神,他就能揣摩出个中意思。
他见齐襄面色沉沉,不发一言,也没再去碰第二枚,问道:“侯爷,是不是味道不对?您具体说说,小的再让后厨去改。”
“不必了,做的人不同,味道本就不可能一模一样。”
齐襄不再看剩下的芝麻丸,重新翻开刚刚写了一半的折子。
原本做这个丸子就不是他的本意,而是阿远这小子一力撺掇的,皆因上次齐襄胃疾一日发作了两回,第二回是吃了多余的两枚芝麻丸,好得颇快,阿远记下了,觉得这是个好东西,愣是寻郎中要来一个自觉大差不差的方子,去让后厨原样来做。
现下差之远矣的味道仿佛在证明,和光楼少东家的厨艺果然名不虚传,连搓个药膳丸子,都能令人唇颊留香。
而不像方才吃的那一口,刚一咬开,就溢出纠缠的清苦。
阿远愁眉苦脸地端着空药碗退下了,独留齐襄一人在桌案后忙碌至深夜方歇。
以至于就寝之前,胃脘再度开始隐隐作痛。
齐襄不愿听阿远唠叨,也知道阿远这小子实则是自己母亲留在身边的小眼线,他近日频繁发病,届时被这小子写进信中送回西北,徒惹母亲担忧。
于是他轻车熟路地裹被上床,生生忍了。
半月后,城中的沙戎余孽已清理干净,几个里通外国的叛徒顺利揪出,下了大牢待审,还有一些后续的扫尾工作,由皇帝下旨,转挪给了东厂负责。
虞九阙虽早就知晓平北侯还朝,到了这一日,才是头一回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大雍良将。
两人一并从御书房出来,同行了一段路,聊得不少,到了僻静处,虞九阙果断请他借一步说话。
话题当然关于秦曦。
独生的哥儿,虽未溺爱,也是捧在掌心里宠大的,虞九阙不能容许他有任何一点的闪失。
上回险些遭绑就已经令他和秦夏好几日没睡好觉了。
话头正巧是从那日的**事件挑起最后落在敦亲王的寿宴当日。
“家中哥儿归来后便说起在王府花园偶遇‘将军’一事下官还要代他给侯爷赔个不是哥儿年幼想必多有失礼之处还望侯爷海涵。”
齐襄抬手虚扶一把未应虞九阙这个礼。
只说那日确是偶遇不假
明人不说暗话虞九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含笑回了句“不敢当”便先行告退。
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怎知没过多久大长公主府还真送了礼来。
正逢余竹来督公府做客玩耍看见了那摆满一桌的礼物匣子。
“这都是平北侯送来的?好家伙曦哥儿你要羡煞多少人!”
秦曦无奈道:“这都是看在我小爹的面子上送来的罢了官场应酬你又不是不知。”
在不知情的众人眼里平北侯是不日前刚刚进京此番是为见证羟国公主的册封典礼典礼上两国使臣将再行签订一份通商互惠的国书可保两国边境五十年安稳。
余竹身为官宦人家的哥儿从小也是照着大家主君的模样教导的对这些人情往来如何不知。
虞九阙在朝中是何等地位哪怕是当朝天子都要给三份薄面平北侯也不能例外。
秦曦一边拆着礼物匣子一边道:“加上过去我爹爹和小爹曾为西北军筹过军费捐过棉衣钱粮或许是看在这份上侯爷才多备了几样礼连我也周全到了。”
为了不显得突兀还打的是生辰礼的名号。
早一点晚一点的总之是个说头。
这也在情理之中督公府人丁单薄两个主子上无双亲膝下只一个独苗独苗本苗还曾得先帝赐名再怎么样也不该略过。
“侯爷备的礼八成不一般说不定有西北来的稀罕物呢我今日来得巧你快打开我也沾光瞧个新鲜。”
秦曦实际也有点好奇匣子里会装着什么一般送到后宅的礼物都是一些绫罗绸缎首饰钗环亦或种种精致讨巧的小物件。
一连拆了几个小匣子确实和预想中差不多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些首饰和物件颇有异域风情的确是盛京城中颇为
罕见的。
哪怕这里常有胡商来往可侯府能拿得出手的品相又岂是那些可比。
可谓既能显露出心意又不会太过贵重。
不然督公府也是万万不敢笑纳的。
秦曦捧出一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西域乐器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惊觉上面的琴弦居然是真的嘈嘈切切
他和余竹把玩了一阵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木盒上。
“虽然大重量不算重不知放了什么。”
他用手指拨开小巧的铜扣木盒盖子向上掀开露出里面一整排的小巧瓷瓶。
“唔该不会是胭脂水粉吧?”
余竹一头雾水“西北应该也不产这些。”
秦曦却道:“我看不像反而有些像是……”
他没有下定论而是伸出手拿起一只瓷瓶打开盖子又拽出里面的布塞继而露出惊喜万分的神情。
“竹哥儿这些竟都是颜料而且是在盛京极难买到的颜料!”
在盛京城中人人都知秦曦作为和光楼的少东家有一手得了秦掌柜亲传的好厨艺但只有一部分人知晓秦曦除了擅厨还有另一样本事那便是作画。
只是他作画的启蒙不是山水也不是仕女、花鸟、楼阁而是和光楼墙上、门前的那一张张关于吃食的图画。
他从小就爱铺开纸画瓜果梨桃画面食糕点画小青菜画大肘子……画到后来触类旁通花鸟人物便也入了画幅。
擅画之人当然乐得拥有一盒子新颜料。
尤其是这里头的铜绿、绛矾、金青、云碧等皆是或出自西域或源自关外运抵盛京后往往价钱高得离谱还经常不能及时买到。
秦曦的画室中不缺颜料但这些种类就算是他也要省着点用。
平北侯的这份礼真真是投他所好送到了心坎上。
秦曦在心里想看来平北侯果然是个好人啊。
——
“事情办完了?”
大长公主府的书房内齐襄面前难得摊开的不是军报信函折子舆图而是一本书。
墨蓝色的封面共两册外有精装函套上书四字书名——《羡鱼食单》。
阿远疑惑他家侯爷什么时候对吃的感兴趣了?
要不是有胃疾在身且愈演愈烈怕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忙起来一天顾不上吃一顿饭行军时凉饼子就雪水
也能囫囵凑合一顿。
疑惑归疑惑,问话还是要认真回的。
“回禀侯爷,礼都送到了。您特地嘱咐的,要交给督公府小公子的那几只匣子,督公也应下了,说是自会转交。
对于齐襄而言,那日搭救秦曦,实乃分内之事。
但秦曦那日送出的芝麻丸子,却是欠下的人情,该还还是要还的。
想必这份礼送到,虞九阙心下也不会再犯嘀咕。
齐襄垂眸,桌上的书册恰好翻到葡萄鱼这一页。
图文相映,一盘菜色画得惟妙惟肖,教人不必对着文字空想,反而恨不得当下就去和光楼,点一盘葡萄鱼来尝,看看是否和图上所绘的如出一辙。
《羡鱼食单》的作者是已作古的大儒顾高原,这一版加了插画的书册,据说是顾家后人秉承顾老先生遗嘱,特请一位号抱鹅居士的画师为文配图,一时间行销甚广,刊刻不停,引得盛京纸贵。
这位画师也仅画了这么两册书,便销声匿迹,遍寻不着了。
若非齐襄打听到抱鹅居士就是秦曦,也想不到送颜料还人情一事。
他翻过一页,在一张珍珠丸子的配图角落发现一枚闲章印记,仔细一看,正是一只“曲项向天歌的白鹅。
齐襄不由扬起唇角,只觉这督公府的哥儿,属实是个颇具巧思的妙人。
同在书房内的阿远看在这一幕,简直丈二摸不着头脑。
食单又不是话本子,怎能把侯爷乐成这样?
下次给西北寄信的时候,也得把这事儿写上!
……
自打十六岁老平北侯去世,齐襄袭爵掌军以来,日日殚精竭虑,这等看闲书的时光,已要追溯到十年以前。
那会儿他还是老侯爷与大长公主的老来子,平北侯府的小世子,也实打实有过一段上房揭瓦,擎苍追兔的自在时光。
这回本也是一时兴起差人去将书买了来,不料一看还真放不下了,到了晚上,难得没有胃脘生痛,反而做梦都是去和光楼吃席。
什么酸汤肥牛金钱肚、紫苏鸭子干煎鱼、杭椒牛柳大盘鸡……
相比之下,平北侯府那位只擅长做手抓羊肉和扯面皮的厨子,简直愧对祖师爷。
梦了一场的结果就是,齐襄早上醒来,犹豫再三,本想让阿远打发人,去和光楼买几样菜尝尝鲜。
转而又改了主意,说辞换成了叫上那几个随他进京的心腹副将,一并去打牙祭,来
都来了,就当见识见识盛京繁华。
阿远当即恨不得把《羡鱼食单》供到佛龛里,一天三炷香地拜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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