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这一日，天光正好。
慕倾瑶站在熔炼室门前，神色复杂地看着身边盘踞的小龙。
不，现在该叫巨龙了。
她伸手，拍了拍它冰凉坚硬的鳞甲。
“进去吧。”
巨龙低头，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掌心，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庞大的身躯灵活地扭动，毫不犹豫地钻入了那间熔炼室。
慕倾瑶深吸一口气，迅速在门外布下数道防御和聚灵阵法。
看着紧闭的石门，她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轰隆——
石门落下，彻底隔绝内外。
慕倾瑶负手立在门外，静静等待。
日升。
日落。
月上中天。
星辰轮转。
又是一日晨曦，微光刺破云层。
熔炼室里，还是没半点动静。
慕倾瑶开始在门前来回踱步，眉心微蹙。
这化形，未免也太久了点……
是出了什么意外？
心头刚泛起一丝不安。
“轰隆——”
那扇紧闭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厚重石门，终于缓缓开启。
门缝中透出万丈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慕倾瑶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光芒渐渐散去。
室内中央，站着一个少年。
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墨发如瀑，眉目如画，容貌昳丽，一身简朴的素衣，也掩不住那绝世的风华。
少年逆着初升的朝阳，赤着双足，缓步朝慕倾瑶走来。
他的动作略显生涩，似乎还不太适应这具新的身体，但步履间已透出难言的优雅。
他走到慕倾瑶面前，微微歪头，笑看着她，清澈的眼神中带着新奇与亲昵。
下一刻，他张开双臂，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熟练地一把将她抱住。
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
慕倾瑶身体骤然一僵。
这触感……和冰凉的龙鳞完全不同。
她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猛地将少年推开，力道之大，让少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茫然地看着她。
“你在里面乖乖等着。”
慕倾瑶丢下这句话，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仓惶。
“我没叫你，不准出来。”
少年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这副模样，慕倾瑶心头莫名一窒。
她猛地转身，阖上石门。仅犹豫了一瞬，指尖便按向旁边石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凸起——那是启动熔炼阵法的按钮。
阵法启动的嗡鸣声自身后响起。
慕倾瑶没有回头，逃也似的跑远。
她告诉自己。
当初捡它回来，本就是打算吃了它。
现在用来炼丹，助自己突破瓶颈，也算……不负初心。
对，就是这样。
***
风声在耳边呼啸，慕倾瑶胸腔里一颗心几乎要炸开。
熔炼阵法启动的嗡鸣声，犹在耳畔，一声声，沉闷而压抑，如同催命的鼓点。
她本该头也不回。
本该为即将到来的瓶颈突破而欣喜。
这是她十七年来唯一的目标，是刻入骨髓的执念。
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少年那双澄澈无垢的眼眸。
干净，纯粹，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像极了他还是小龙时，看她的模样。
三年来，日日夜夜的陪伴，她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
苍筤山上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它的身影。
呼吸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它的味道。
它第一次陪她练剑，躺在阳光下的青石上，翻着肚皮睡得四仰八叉的憨态模样，曾逗得她开怀大笑。
它第一次听见雷声，被吓得龙角直立，四处乱蹿时的场景，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还有过去无数个夜晚，它将她圈在它大大的身体里，让她的头枕在它身上，而它的脑袋则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一人一龙相拥而眠的温馨画面……全都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它给她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是她这十七年孤寂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与暖。
此刻，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温暖，如潮水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渐渐没过她坚如磐石的心。
“你在里面乖乖等着。”
“我没叫你，不准出来。”
她的话，他深信不疑。
可她转身，却按下了启动阵法的按钮。
何其残忍。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以人类的视角看一眼这个世界，尝一口人间的美食……
慕倾瑶猛地顿住脚步，立于悬崖之巅。
山风猎猎，吹得她衣袍翻飞。
她告诉自己，弱肉强食，修仙界亘古不变的法则。
她没有错。
可心口那尖锐的刺痛，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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