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凌霜月深吸一口气，“我是指，全部。我听说过你并不是热心的人，但你接收我、教导我、带我寻剑……甚至现在要违背天元界与寒池的约定开小灶？”
“因为没有人不期待合欢神的降临……”
“不，至少你并不期待。”凌霜月的脸色已经因为提出质疑而发红，却仍然鼓起勇气反驳，“如果你期待合欢神的降临，那么你应当与他们一样，培养我的体质，而不是灵力。”
萧清川没再说话，脸上划过一丝难得的不知所措。
凌霜月趁机反握住他的手，不让他逃避：“别告诉我，仙尊还会不知道体质与灵力在灵魂对躯壳的争夺上起到什么作用？”
这是一场无关实力、地位的对峙。
她无法克制自己的紧张，但即便双颊已经燃透，掌心一片潮湿，她仍然坚定地追逐他的瞳孔。
谁是猎物，显而易见。
终于，他再也逃不出那双耀目的双眼，就如同以往一般。萧清川轻叹道：“是，没错，我期待的是你。”
虽然早有猜测，凌霜月还是没能明白，他们明明才认识不久，就算萧清川神通广大，再朝前推她也不过刚到此处几日，难道说他与应不染一样，筛了个傀师胚子……
一句为什么被萧清川推回心底，他静静地回望着她：“有些事你之后自会明白，但今日算我不好，我想就到这里。”
狡猾的人。
凌霜月暗暗咬牙，不愧是活了那么久的仙尊，连吊人胃口都练得炉火纯青。但她也是松了口气，若是真将来去缘由都翻个底朝天，或许她真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身负重任压力爆表。
谜语人总是更从容的，萧清川借着她的手轻轻扯动傀丝将话题带回：“剑修之中，常说人剑合一，并以此为一种顿悟。实则无论何种修炼，都有与之相通之道，傀师也不例外。”
他带着她来到屋外开阔处，示意她用傀偶持剑：“与你的傀偶心意相通，即便你并未碰到剑，却也像是亲自挥剑一般，实力只增不减。”
凌霜月曾在情急之下用傀偶拾过应不染的武器，若要仔细回味起来，是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更像是将武器系在丝线的另一头挥动的感觉。想必那便是没掌握技巧做出的错误操作，可是要与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心意相通，又该如何做呢？
萧清川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没有追问。凌霜月知道，即便萧清川不是剑修而是个傀师，他也无法将其中奥妙传递给她，这是无论学习什么事物都很重要的一点——悟性。
话虽如此，凌霜月脑中却冒出了更多愁绪。要知道，她来自科学盛行的世界，即便那里最时兴的陪伴型AI伴侣已经活人味儿满满，她都从来没相信过AI会存在自己的思想，又该怎么相信这小小一个傀偶能存在“心意”这样的东西。
凌霜月动了动手指，傀丝扯动之下，傀偶也做出了相应的动作，标准、灵动，但是那是出自她之手，即便再像活物她也知道那不是。
如果是剑修，她可能还稍微能理解些……毕竟剑中所生剑灵，她勉强能认同那是实实在在拥有思想的活物，但是傀偶？那可没有傀灵一说啊。
她托起了那个由灵力生成的傀偶，它轻极了，与它的体型并不般配。她曾听说过，傀师的傀偶材质并非全是灵力所造，与生成时所选择的材料有关，届时灵力只起到“粘合”作用，她手边并没有多余的东西，便默认全由灵力制成。
灵？
凌霜月感受着细微的，由她传至傀丝，又落入傀偶之中的灵力。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想起应不染的灵力游于神识，她想起萧清川的灵力推及经脉，那像是他们自己的“手”，自己的延伸。
她忽然意识到了，许多旧世界的观点应当就此舍弃。这里是脱离科学束缚之地，何必将自己局限在一具躯壳。
灵力，就是她自己。那么由她灵力制成的傀偶，不就是她自己？
自己与自己心意相通，理所应当。
她双目微眯，身侧灵力跃动，琉璃样子的剑身忽而有了颜色，剑髓之内滚动着冰蓝色的波涛，霜雪自坚实的剑刃处飘落。她并未行动，那傀偶却猛地手腕平举，剑指前方，一人一傀之间相连的傀丝静静地拖在地上，却流淌着至今为止最炫目的灵力波。
凌霜月理解了，为何萧清川说并未碰剑，却好似亲自挥剑，也理解了这把双人剑的妙处，此次挥剑她并未感觉到任何体力的消耗，仅有灵力流逝了更多。
“你做得很棒。”
萧清川不加掩饰的赞扬化作一股热气炸响在她耳畔，吹红了她的面颊，他却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十分自如地捧起她的手。
傀偶手中的剑瞬间响应了他的号召飞身而至，将剑柄递进了凌霜月的手中，被二人一同握住。剑身又一次变幻了样子，成了第一次他们见到的那样。
“剑招是非常苛刻的东西，是否适应、能否承受，细微的差别便决定了一个人与一种剑招的相性。”他停顿一瞬，笃定道，“你会喜欢我的剑招的。”
一剑出，风惊鸟散，隐约泛着红的雪色席卷林间。
“你好像很了解我。”凌霜月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是一场感官盛宴，她切实地感受到了手中流淌的力量，正如萧清川所说，这把剑与剑招仿佛生来与她有着强吸引力。
“比你想的要更多。”萧清川引导着她落剑转招，竹叶陷入冻结的时间，数秒后顺着剑势簌簌落下一场青翠的雪，蔓延出整圈枯亡的白。
岂止喜欢？
萧清川还是说少了，这套剑招，简直像是早就刻在她肌肉记忆中，未曾有任何初学者的滞涩感，一切都是那样顺其自然……
一招一式中，主导者逐渐不再是萧清川，凌霜月的身体下意识地挥出那些未曾见过的动作，她的灵力反向擒着萧清川与她一同起舞，甚至从他那里汲取更多更强的灵力反哺自己的剑招。
最后一击——！
暗红的暴风雪淹没了山风的哀鸣，云散作雨、雨凝成冰，剑锋划开一片雾，终结在倒塌的废墟中。
……废墟。
很显然，当凌霜月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确实已经是废墟了——她的小屋。
二人一同沉默地看向那尘土冰雾一齐飞扬的破木板堆，它显然走得不太安详，上方仍处低温的区域仍不停地坠下冰雹对其鞭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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