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重新落座,王韶光为周春斟上热茶,问道:“周大哥这般好身手,不知做何营生?”
周春也不客气,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豪爽答道:“王馆主爽快,我也不瞒诸位。周某乃是天地会洪顺堂下‘草鞋’,奔走四方,专为联络各路豪杰,共谋反清大业!”他声音压低了些,却依旧带着金石之音,目光灼灼地扫过三人。
“天地会!”谢云生低呼一声,眼睛瞪得溜圆。他虽年少,也听闻过这个神秘反清组织的名头,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兴奋。
关丛龙亦是心头一震,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看向周春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审视与凝重。
王韶光眼中精光一闪,神色却依旧从容,他微微颔首:“原来是洪门兄弟,失敬!如今朝廷羸弱,洋人肆虐,烟毒横行,百姓苦不堪言,周兄与贵会志士胸怀大志,王某佩服。”他话语中带着敬意,却也点到即止,并未深入。
周春见王韶光语气诚恳,并无寻常人听闻“天地会”三字时的惊恐或疏离,心中好感更增,慨然道:“王馆主是明理人!如今这世道,正如方才那烟鬼一般,骨子里都烂透了!我辈习武之人,若只知闭门练功,不问世事,岂非辜负了这一身本事?”
他越说越是激昂,目光转而落在谢云生与关丛龙这两位少年身上,语气带着殷切的期望:“我看这两位小兄弟年纪虽轻,却目光清正,大好男儿,更当立志高远,如今世道昏暗,正需我等热血男儿挺身而出!不知可有兴趣加入我会,共图大业,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以二位的资质,定能大有作为!”
此言一出,谢云生少年心性,听得“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八字,又见周春如此豪气干云,不禁有些心潮澎湃,面露向往之色。
然而,关丛龙却心中猛地一凛。他自幼在关府谨小慎微地长大,又有关天培这样位高权重的伯父,虽年纪小,却比寻常少年更知世事复杂,更明白“造反”二字意味着何等的风险与代价。他深知天地会虽多豪杰,但其行事往往过于激烈,且目标渺茫,一旦卷入,恐怕不仅自身难保,更会累及师门与家人。
他不及多想,在桌下悄悄用力捏了捏谢云生的手,随即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与谦逊,拱手对周春道:“周大哥豪情万丈,义薄云天,我兄弟二人敬佩之至!只是我等年纪尚轻,学艺未精,狮艺武道尚未窥得门径,实在不敢妄谈天下大事。且师门规矩严苛,家中亦有长辈需奉养,实不敢擅自投身他途,还望周大哥体谅。”
谢云生被关丛龙一捏,也立刻回过神来,想到父亲和母亲,那股热血稍稍冷却,连忙顺着关丛龙的话头,婉言谢绝。
周春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见二人态度诚恳,理由也充分,倒也不便强求,只是叹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只望二位兄弟日后若见世间不平,莫忘今日之侠义心肠。”
王韶光将两个少年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他适时开口道:“周兄壮志,令人心折。如今佛山之地,洋商汇集,烟毒尤烈,百姓深受其害。若有志之士能从此处着手,救民于水火,亦是功德无量。”
周春闻言,重重点头:“王馆主所言极是!铲除烟毒,亦是我会中兄弟义不容辞之责!他日若有用得着周某之处,尽管开口!”
周春并未多逗留,续了杯茶后便起身告辞。王韶光也没挽留,待周春离开后,他缓缓啜了一口茶,目光赞赏地看向关丛龙:“丛龙老弟,你方才应对得极好。”
他神色转为凝重,低声道:“天地会中确多豪杰义士,如周春兄这般人物,我也十分敬佩。然‘反清复明’之说,自前明覆亡至今已近二百年,世事早已更迭,人心思定。此等口号,虽能激起一时血性,却终究如镜花水月,虚无缥缈,更会引来杀身灭门之祸。我辈习武之人,当以守护乡梓、匡扶正义为己任,而非投身于这等无望之事中,徒做牺牲。”
关丛龙点头称是:“大哥所言极是。丛龙只是觉得,与其空喊口号,不如像……”他顿了顿,还是说道,“不如像我大伯那般,在其位,谋其政,尽力整肃军务,抵御外侮,禁绝烟毒,为百姓做些许实事。”
“哦?不知弟弟大伯是?”王韶光好奇问道。
“晚辈大伯……是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将军。”关丛龙低声回答。
王韶光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光彩,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提高了些许:“竟是那位大力整肃水师、严禁鸦片、刚正不阿的关军门!失敬失敬!虎门无犬侄!难怪有如此见识与胸襟!关军门乃我辈楷模,真正于国于民有大担当的真英雄!贤弟,你将来定要像你大伯一般,做一个于国于民有用之人!”
从喧闹的市集回到石行会馆,王韶光便随来寻他的雷震去处理积压的馆务。关丛龙与谢云生相若一笑,不约而同地往后院偏隅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见竹篾摩擦的沙沙声。于伯正坐在小凳上,佝偻的身躯几乎要埋进满地的竹材里。他十指如枯枝,却异常灵巧地将一根青竹破成细篾,动作精准得如同丈量过千百回。
“来了?”老人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如磨砂,“今日倒比往日迟了一炷香,莫不是被街上的热闹迷了眼?”
谢云生嘿嘿一笑,早已习惯老人的刻薄:“你说对啦!于伯,方才在茶馆见了位义士,路见不平教训了个烟鬼。”
“多管闲事。”老人冷哼一声,手中的篾刀一挑,削出极薄的一片竹青,“有这闲心,不如多练练手上的功夫。”
关丛龙默默蹲下,拾起地上几根半成品竹篾仔细端详。这些竹篾弧度精准,厚薄均匀,正是构成狮头额角的关键部件。
“看什么看?”于伯斜睨他一眼,“上回教你的'三转五叠'法可记住了?别又像上次那样,扎出来的狮角软趴趴的,像条死蛇。”
“记住了。”关丛龙平静应道,从一旁架子上取过自己这几日练习的作品——一个精巧的狮鼻骨架。
于伯接过来掂了掂,又对着光仔细查看接缝处,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勉强能看。”
谢云生在旁看得暗笑。想起半个多月前初见于伯时,老人正在院子里劈竹,那凌厉的刀法和阴沉的脸色,吓得他差点扭头就走。若不是丛龙坚持,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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