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英姿已经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前脚刚给别人留下了如此印象深刻的真名，后脚相同的音节就从一个“疑似叛逃者”口中说出，就算司陶特反应再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简直是多此一举！我需要理由！”
司陶特一字一顿地说，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在第一个任务期间就节外生枝，一个新人，谁给她的胆子借题发挥，之前难道没培训过吗？行政事务处怎么搞的，把这样一个家伙放在考核名单里面，而且还神经质的真的给她通过了。
虽然自己也不是真心实意地为这个地下组织服务，但毕竟他一直以来都隐藏得很好，在破坏组织的大行动和帮助组织处理不痛不痒的小任务之间做到了绝妙的平衡，他本来以为今天也会像往常一样的，在计划之内，一切按部就班。
只可惜，新来的家伙果然是让他无法料想的变数，早在他看到小女孩的第一眼就有预感，这家伙绝不是乖乖听命令的人。
幸好还有五粮液，她看起来要守规矩得多，而且比基安蒂安静，貌似比科恩聪明。
现在，那小学生还在一脸无辜，bloody hell，她到底知不知道，被怀疑成卧底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一旦被某人戳上“无能”的章，冥王哈迪斯下一秒就在河岸边冲你招手。
“司陶特，只有这个办法能证明她究竟有没有变节，用一种快速的，直截了当的方式。”
她的语调透出游刃有余的意味，甚至有些过分漫不经心，她偏着头，像是在谈论咖啡店的提拉米苏究竟是饼干底的还是湿面包底的好吃，很明显，司陶特被这种态度噎住了。
是明目张胆的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啊——何英姿有点想笑，但她同时知道，在这有些滑稽的状况背后，是一个看似比他们小很多的家伙彻底将两个成年人压制在她自己的领域中，如果司陶特足够敏锐的话，就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
毕竟，一个小孩，无论有多么早熟，多么聪慧，也永远无法逾越时间的规制，就连天才也需要荒诞世界的磨砺，人们本能地知道在一堆人中该向谁问话，问谁是有用的，谁可以给出答案。
所以，当司陶特用愤怒中携杂疑惑的神情认真询问一个小孩做某件事的原因的时候，天平已经倾斜。
或许对于何英姿而言，这种无力感并没有那么强烈，她心里似已有一个很难称得上理智的答案，但对于司陶特，这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何英姿只能默默祝他平安。
监听设备里突然传来衣角摩擦的声音。
“咦，这是？”
一声疑问，接着是愈发清晰的杂音。下一秒，随着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响起，车内重归寂静。
不管怎么说——
well，well。
何英姿故意有些恶趣味地用日式英语的调感叹着，果然看见作为M16卧底的英国佬司陶特眉心一跳。
车内的气氛虽然没有缓和，但起码不再僵持不下。
她状似无奈地摊摊手，“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目标已经发现窃听器了，所以接下来能讲讲你的计划吗，二锅头小朋友？”
“计划就是我直接去她家，当然，还有五粮液一起，然后我会直接问她组织想要知道的所有问题，如果让我满意，她就能活着走出大门，如果不让我满意，就直接执行处决。”
司陶特震惊的视线平扫到后座，五粮液扁扁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这真是太乱来了啊，二锅头。”
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一下的。
司陶特捂住脸。
倒不是说他对那个不知道能不能称作“卧底同僚”泸州老窖有什么强烈的恻隐之心，但就算是普通的寻仇，也该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他决定向新来的家伙普及一下组织里处决的规则。
就算是地下组织也有规则，而且这里还是日本，即使黑/道，也有需要走的审批流程（或许比政府什么的要简洁得多），行动处干部自主性相对来说比较强，但仍然不是随心所欲的（当然那位银发除外）——
何英姿倒是像学生似的点点头，示意老师讲得很棒，副驾上，张廷微的表情似乎已经说明了她面对懒得听的东西神游太空的技能是被动触发的，就和她高中时候一样。
是的，她们是同学，甚至是同桌，这句话再在心底浮现的时候像是已经过了几辈子，但明明她的脑海中只剩下和两人交往的场景，高考仿佛就在昨天，她只记得这两个同桌，一个人叫张廷微，另一个就是詹琪。
她虽然不知道张廷微是怎么发现鹤田琪，或者说发现泸州老窖就是詹琪的，但当这个名字被中文念出的时候就像是拥有魔力的密码，她脑海里的拼图碎片终于变得完整，变得流动，像是幻灯片在眼前终于翻飞成录影带，在这个不太合适的地方，她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拥抱来自面前同一个世界的亲人，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不可以，她受伤的腹部其实并未痊愈，一般人可能要现在才能下床活动，是她的体质给了她挥霍身体的可能，但挥霍身体不代表丧失感觉，在抚上伤口的时候，她会突然惊醒，她意识到自己也会在这个世界受伤，她们也会在这个世界死去。
没人知道如果在异世界死亡会怎样，尝试过的人应该也无法告诉她。
何英姿怔怔地望着张廷微依旧神游的面庞，耳边司陶特半是抱怨半是警告的话语也逐渐消音。
她们真的才刚刚分别吗，为什么她给她的感觉变得陌生，她贪婪地描摹她的神情，似乎想要透过毫无相似之处的面容，找到她们依旧熟悉的灵魂，然而，这是可能的吗，随着她的感知力不断集中，对她过去最为熟悉的朋友她却越来越畏缩，她一直知道，在张廷微——她所熟悉的张廷微——的性情中有某种毁灭的死气，在高中时她只以为是惯常对学习的怨怼，但现在，这种毁灭的死气却变得愈发明媚，是的，就是明媚，那是一种能站在尸山血海中蘸取鲜血描绘彼岸花的明媚绮丽——当天空绵叠的乌山浓云褪却，第一束阳光会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此时，她长舒一口气，宣告所有的杰作完成。
这就是何英姿看到的。
喂喂，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何英姿喃喃自语，她不愿称这种能力是预言或是狗屁的直觉，她只承认自己真的感到不安，她敢保证张廷微也绝对认出她就是何英姿，但她要什么时候与自己相认呢？会是要利用这次行动吗？把三个人以一种迫切到危险的行动集合在一起，这也是她的计划吗？
何英姿敢肯定眼前的人绝对有一个大计划，只不过她不知道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更具体说，她不知道自己在整个计划中究竟在扮演什么角色。
张廷微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回来，转头看向司陶特，这个举动也终于拽回何英姿肆游的思绪，张廷微说着谢谢指点就打开了车门，在两人茫然而紧张的视线中，她话锋一转，她说可以了，司陶特的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会有人接管整个任务。
什么——！
司陶特很明显搞不清目前的状况，他拽过张廷微，可以看出他面上的愠怒，今天晚上他已经被玩/弄太多次，从来没有人用这种对待白痴的态度对待他，但张廷微其实已经警告过他了，只不过司陶特或许还是太自信，忘记了他们相遇的时候是谁将她送到他手里的。
你忘了吗，是伏特加。
司陶特，你难道就没有考虑到，在沉重腐蚀的金属仓库门后，会有一辆黑色保时捷安静熄火，随着车灯熄灭，或许会有一扇窗户安静落下。车里的人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有伏特加去掰开吱嘎作响的铁门，护送女孩进入仓库。
一门之隔，那人听着里面开始说话，烟尾的火星像是在平静的呼吸，忽明忽暗，终于，在长长的烟尾松断落地时，伏特加只身出门，僵锈磨损的嘲哳噪声直直穿透云霄，刺痛某人凝视过久的目光。
“太慢了——”
伏特加听过太多遍这句话。
——太慢了，薇子。
几乎是司陶特制住女孩的同时，车门直接被拉开，司陶特还来不及摸怀里的枪，冰冷的□□已经指上额头。
何英姿看见女孩露出微笑，她轻巧地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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