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英姿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行人匆匆,玻璃墙面上人影绰约。
奇怪,自己刚才明明还像浆糊一样瘫在沙发上,怎么一觉醒来就站在这个有点异常,却莫名熟悉的街道?
“……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少女还有些头晕,踉踉跄跄地转身,终于发现声音的来源。
身后的电器店里,靠街有整整一面墙的电视屏幕,荧幕正播放着新闻。
——哦哦。原来是一个高中生侦探破获了一起社会影响恶劣的犯罪案件。
嘶,怎么有种诡异的舒适感,像是在看电视剧,她甚至有些津津有味起来。
关键词一个两个飘进她的耳朵。
谋杀,地球仪,富豪。
她的意识还未复归,只是视线被玻璃橱窗上自己倒影吸引,啧啧,好像高了一些,变瘦了一些,梦果然是心理欲望的显现吧,她很满意这个梦对自己硬性条件的“整形”,单眼皮,精致的小脸,短头发,黑色的,是一个冷颜的美人,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啊?
她是听说梦境里照镜子是看不清自己的样子的,原来这个“看不清”还可以指大变活人吗……
她进一步靠近玻璃橱窗,伸出手指按上玻璃,看着指尖周围逐渐晕开雾气,少女抬起手指,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突然,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她失声惊呼。
我去——!真的假的!
玻璃墙冰冷的触感,指尖凝滞的血迹,还有腹部的刺痛。
身体终于变得清晰可感,腹部的刺痛开始唤醒她下线很久的智商,等等,腹部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汩汩往外渗,她下意识按住衣服上像沾着黑色污渍的区域,手掌上一片湿凉,而在撑开手掌之后,她瞳孔一缩,赶忙握紧拳,警惕地望向四周。
是血,这具身体受过伤,只是浑身的黑色掩盖了伤痕与血迹。
何英姿把血擦在衣服上。这不是爱干净的选择,就像吃完薯条后在裤子上抹掉番茄酱。
有点不妙,她想,很明显自己陷入了什么大大大大——麻烦里面。
在发现血迹的一瞬,猛然有不属于她的强烈情绪在胸口横冲直闯,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精神正常,但她无法控制身体本能的恐惧,没法抑制呼吸的急促,就像是这具身体还在宣告原主遗留下的一点点痕迹,一点点,已足以让现在身体里的灵魂畏惧。
她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但绝不会是正常的事。
在颤抖的手掌和依旧清醒的理智中,何英姿试图寻找自己原本的记忆,但似乎是被这具身体所影响,她的心逐渐冰冷下去。
在空洞的记忆中,她像一块幽萍,但回忆的录影机倒带键仿佛永远跳起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
那时她耳边是电扇的嗡嗡,陷入黑暗时唇齿间还有西瓜汁水的余甜,隐约间能听见电视还在播放什么节目,这一觉她睡得很沉,醒来是一个遥远的语词。
记忆里的回声和玻璃幕墙后的新闻终于重叠,现在,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电视里再次念出“工藤新一”的音节,缕缕像柳絮般的白色漂浮物重新随着声音归入她的大脑,现在,电视的声音愈发明晰,她的记忆都被那段声音占据,愈来愈明媚,就像她从未离开。
啊啊,原来是这里啊,她莫名笑了下。
——她童年最爱看的动画片,那年在星空卫视,深夜档的必备,名侦探柯南。
已经更新多少集了?
或许该有一千集了吧,她早就不知道了。
长大后,她就很少有时间追番或是看看自己过去热爱的东西。
高中,我怎么想到高中去了。
她喃喃自语,脑海里却有几个身影开始显影,回忆是碎片的模样,难以拼接,令她心跳失速。
“算了,还是先去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何英姿往自己身上摸去,想看看自己是否带了什么证件,突然,她视线一凝,手也滞住。
在自己的大衣内侧有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
虽然中国良好的治安让她根本没有亲手摸这个东西的机会,但是很明显,就算在日本,这玩意也肯定不是良民会带的东西。
问题还远远未到终结。
当何英姿看到自己手机上闪出的第一条信息是一个备注为Gin的人发来的时候,她撇撇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某种不真实感终于消退。
琴酒的消息显示什么什么行动成功了,并附上了下次行动的时间地点。
何英姿叹了口气,最起码,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受伤。
通过这部手机,何英姿很快搜集到大量原主人的个人信息,包括她的公寓,各类身份证件,以及朋友之间的聊天记录,为了防止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的约定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何英姿特别检索了聊天记录,但就像是老天都在帮忙,她发现“她自己”已经推掉了近期所有的约会,并且所谓“自己被公司派出去出差”的日期长达三个月,也就是说,三个月期间,自己可以不必和有机会拆穿自己身份的人接触——
除了,琴酒。
是了,何英姿恼火地关上手机,这具身体的说话风格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没有口癖,甚至她在所有的联系中找不到能被称为“父母兄妹”的人物。然而,所谓“三个月的出差”却是为了另一份工作。
在手机翻转后的保密界面里,中央的乌鸦旋转着,漆黑的翎羽被银线勾勒出饱满而锋利的羽尖,整洁的页面,除了电话短信和邮箱之外没有其余应用,联系人也很少。
一个名为【クルー[kuru]】,另一个就是GIN,琴酒。
“クルー”奇怪的发音。
对于现在的何英姿而言,日语已经不成问题,但要明白俚语或密语之类隐含文化背景的语词还是有些困难。
这个词读起来像是英文的crew,船员或水手?
倒也不是完全说不通,日本是个和海洋息息相关的国度。
这个“クルー”正是令她请假三个月的罪魁祸首,翻开聊天,界面里是各种各样的任务,长期任务和短期任务夹杂着来,大都是一些“正常的”商业行为。
哦哦,忘说了,这个人明面上似乎是鸠泉制药株式会社旗下某个物流公司的小课长。
但从上个月开始,庞杂的数据统计,逐渐提高危险系数的潜入行动开始出现——直到最近,也是来自“クルー”的最后一条,它说此后的任务将由组织行动处干部直接分配,恭喜她升职。
congrats?何英姿冷笑一声,不知道身体的原主人会不会高兴,反正当她看见GIN的名字的时候是高兴不了一点。
当然,琴酒看起来是一个很克制的人,给她留下的消息只有两条。
第一条任务是显而易见的,导致她现在不得不拖着受伤的身躯朝公寓走去。
至于第二条,她已经猜到自己会遭遇什么了。
信息很短:【10.12.16:00 TOROPIKA LAND】
非得写英文吗,何英姿张口结舌了好久才顺利把英翻日的音译词念出来。
——多罗碧加游乐场。
她当然记得这里。
名侦探柯南全剧集开始的地方。
啊啊,真是怀念啊,没想到自己喜欢的动画已经出了那么久了。
不知道当青山老贼落下稿纸上的第一条线的时候,他会想到自己会将这个原本再简单不过的侦探故事连载将近三十年么。
是啊,这只是一个故事,一场来自童年的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将会存在于这个世界多久,自己需要那么深的介入这个世界吗?
她早早浏览过自己账户,足以让她远走高飞甚至回到故土看看自己还未出生时的祖国,没有人不会幻想自己穿越到过去,带着一大笔钱走在时代的风口浪尖,1996……,那个姓马的家伙甚至都还没有创立“四十大盗”的集团,那个尘封岁月里,狂飙突进的时代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大有可为,所以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放弃这里的一切转头就走,去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但当何英姿终于到达自己公寓,她掀起上衣,在镜子前露出自己狼狈的身躯时,她突然不再想那些金钱,不再想纳斯达克的钟声。
她终于记起耳边呼啸而过的子弹,潜藏在身体深处的恐惧沼泽开始汩汩冒泡,那是不属于文明世界的,原始且古老的气味。
她无法忘记琴酒的声音,他干净利落地用一颗精准的子弹结束“敌人”的生命。上一秒她还觉得是自己要死了,下一刻敌人已然倒地。
琴酒走出阴影,顺手补上一枪,就像扔掉一件垃圾,连视线都没有被分走半分。
随后,那只冰冷的手伸向自己,而自己不得不向银发死神回以弱者的顺从。
银发男人说道。
行动结束,好好休息。
就像格子间工作的白领或金领,当一天的辛勤工作结束后,主管们下班时也会对路过的员工问候一句“工作辛苦”,正常而礼貌。
然而,这不是上班,而是一条陌生的生命在她眼前瞬然间消逝。
世界已经在她面前展现出颠倒的一面了,无论是华尔街拐角南侧百老汇11号的钟声,抑或是比盖茨比家还要了不起的纸醉金迷,在死亡面前,所有堆砌的荣光都无路可逃,人们最好祈祷平静而冷酷的枪/口永远不会发现你。
后来,她在某人那里听说,琴酒是一个嫌麻烦的人,能被琴酒亲自从地上拉起来人可不多,这说明他那时对她是有赞赏的。
可惜,后来他还是对她失望了。不,或许琴酒是恨她的,恨她把他最后的善意寄托从身边骗走,恨她和那个人永远有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琴酒的善意很少,少到那个人直到最后也不愿相信银发恶魔的委屈得像藤蔓一般缠绕纠结的心意。
——或许银发恶魔自己也没有发现,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何英姿只知道,她也许永远回不去过往的时光了。
西瓜的清甜仿佛还在齿间,她的精神和这具身体的过去已经开始融合。
这是一具对疼痛不甚敏感的躯体。何英姿笑笑,她现在已经几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但琴酒已经为自己叫了组织的医生,他说她现在也有资格使用组织的医疗人员了,转而,他又不乏嘲讽地说,以后这种小伤口要学会自己处理。
在静穆的生命祝祷中,乌鸦重回枝头,尘归尘,土归土。
…………………………………………………………
10.12.16:00 TOROPIKA LAND
在多罗碧加游乐场某个嗡嗡暗响的配电房旁,她再一次见到银发男人,衣领竖得很高,帽檐很低。
Gin,琴酒。
组织行动处的干部,黑衣组织重要成员,故事第一话就登场的经典人物。
虽然名义上是“再次”面对这个劳模,但这次她完全拥有自我意识了,生理性畏惧是人的本能反应,她不知道琴酒会不会听见她擂鼓般的心跳,但她清楚眼前的这个人连路边跑过去一只狗都要多看两眼。
因此,此时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千万不要被琴酒察觉到异常。
琴酒似乎已经等待很久,但或许是上次她的表现的确让他放心,因此并未有其他的审查。他手里拿着望远镜,似乎在游乐园里找着什么,很快,他放下望远镜,像是想征求她的意见。
云霄飞车,或者,摩天轮?
何英姿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为什么这里还有第二个选项,原本的剧情里没写还有摩天轮的选项啊。哦等等她知道了,因为她取代了伏特加的位置,所以游乐场的最高处的选项就多了一男一女出现却不突兀的摩天轮,但她突然想到琴酒和伏特加要是真的也去坐摩天轮,然后两个穿着黑色“情侣衣”的男人一脸冷酷地挤在两边都是小情侣的队伍里,真的很难不引起注意吧,要是还有人给他们送上温馨的祝福……
真的很难不笑出声。
在出声的瞬间,何英姿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琴酒连头都摆了过来,他问,你在笑什么?
大完蛋,他在皱眉。
呃呃,我想到了一些好笑,哦不,有趣的事情,下次不会走神了。
琴酒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开始出现一丝怀疑的神色,不是怀疑她的身份,而是怀疑她的智商。
从来没有人能在和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能走神到笑出声的地步,琴酒甚至不着痕迹地抚摸脸颊,他有些担心不会是刚刚吃的蔬菜三明治里的凯撒酱沾了一些到脸上,之前伏特加就因为不敢和自己说,于是让芥末酱跟着自己行动了一路,直到他们结束任务,他在收起狙/击步/枪时突然看见光洁的黑色漆面上沾着一点黄绿的酱料。
于是他强装镇定,用怀里的湿巾纸擦拭掉脸上剩余的酱汁,而当他转身望向伏特加的时候,他明显看到自己多年的助手神色一松。
自己有那么可怕么,那是琴酒第一次没由来的烦躁,为什么就连跟自己那么久的家伙都不敢直说自己的问题。
在车上,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
“伏特加,如果以后我出了‘问题’,请务必让我知道。”
琴酒明显感到车有一瞬偏离了直线行驶,只见伏特加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琴酒不禁皱眉。
从后视镜看到他是这个表情,伏特加更紧张了。
“大哥,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注意。”
“我的意思是……”
“对不起,大哥!”这句话伏特加几乎是喊出来的,连保时捷都在瞬间提速了不少。
琴酒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如果此时伏特加不是正在开车的话,他肯定要对他90°鞠躬了。
车里又重归安静,伏特加这才偷偷观察起大哥的神情,看见银发男人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跟了他那么久,他知道大哥虽然现在面无表情,但并没有生气。
或许是因为这次行动很成功吧,连血都没有溅到玻璃上。
当消音的枪声也停止回荡的时候,伏特加转头刚想对大哥想说话。
但银发男人静穆着,拒绝着旁人的打扰,那抹无意识的微笑爬上男人惯常冷峻的唇角,像是中世纪的宗教骑士在一挥剑后闭目聆听身后所有敌人头颅落地的轻响。他的眼睛刺眼的明亮,静静直视遥远的落幕,夕阳最后一丝圆弧光滑地没入地平线,余晖普照,呼吸轻微。
只有伏特加知道,就在方才,短短三十秒内,面前的银发男人击杀了他全部的目标,没有触发一点警报,完全一丝不苟,彻底按计划进行,精准而高效。
…………………………
一束阳光斜照在短发女人的侧脸,她微微侧头,目光直直地迎上琴酒的。
“还是云霄飞车吧。”
“嗯。”
琴酒眯了眯眼,这个女人身上有种有令他不舒服的气味。
一声振动。
琴酒掏出袋里的手机,脸上一闪而过疑惑的神色。
他没有再和何英姿废话,只是先行离开。
何英姿感觉自己麻了的腿似乎能够活动了,她不着痕迹地抖了抖腿,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跟着他出了门。
接下来的一切与第一集的剧情一模一样,他们坐上了云霄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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