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一说出，菁一几乎没有给自己反应时间去思考，直接坚定地反驳：“我师兄他没死。”
“他没有死。”
她又重申一遍，又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菁一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雪白的脸颊慢慢添上几丝怒气。情绪仿佛也因为这一句话开始不受控制地波动，皱起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
她一直以来信奉的某种念头忽然被人戳破了一个洞，另一种不敢相信的可能性也开始占据思绪当中。
张潮于仍旧松懈着身体，任由菁一摆布，也不管被她抓乱的衣领，双眼凝视着她，慢悠悠地问：“你生气了？”他低声不忿，“我以为你是一个不会生气的人。”
“果然，你还是在意他的。”
菁一没说话，松开了手中的衣领，一双眼睛冷漠异常。
再看对面的人时完全已经平复了情绪，淡淡开口：“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她刚刚的确莽撞了，再加上被眼前人戳破一直不敢承认的可能，一时就动了怒，这种情绪很陌生，陌生到她都敢承认刚刚生气的人是自己。
菁一一起身，张潮于也跟着站起来，拉住她追问：“不是说要一起吃饭？”
菁一视线微顿，甩开被拉住的手，脸色不虞地看了眼他，干脆了当地拒绝：“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被甩开的人没有防备，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桌子上的餐具也被他不小心连累，哗啦啦地摔了一地，发出杂乱清脆的声响。
一旁的侍者刚要伸手去扶他，便被他的手势阻止。
只有纯音乐响起的餐厅突然多了一份杂乱的声音，引得周围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这聚集过来，窃窃私语渐渐从四面八方聚集。
“你、你……”菁一错愕地看向他，他怎么、怎么可能会这样？
他不也是能力不错的异能者，怎么会被她轻轻一推就这样？
这不在她意料发生的事成功阻拦了她的脚步，手也没甩开再次握上的手。
张潮于不依不饶，就算是摔在了地上，也要伸出手去拉住她。
他低眉恳切地为自己辩驳：“是你先说我是你师兄，我才那么说。”
张潮于顺着相握的手看过去，抬眼朝上方的她那里看去：“还有，我哪里和他像了？”问完又颓丧无比地将眉眼耷拉下来，“你那让你念念不忘的师兄应该不会像我的脸这般平平无奇吧。”
说到这，他忽地有些恨自己这身体貌，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就再等一等了。
菁一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象，和蚩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他无缘无故的亲昵总是她觉得不自在，他不是师兄，那他这么接近自己一定有目的。
菁一眼睛微眨，低声叹气：“他和你自然不一样，是我认错了。”
这么貌不惊人的一张脸怎么会是师兄。
“抱歉。”
道歉的同时也轻易地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
张潮于呆怔地看看空着的双手，对啊，她不是他想抓住就能抓住的人，更何况，他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忽然神经质地绽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菁一的视线落到那抹笑容，愣神之际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她快步转身离去。
一转身，她似乎又清醒下来，无所容心地往外走，停留在周身的目光仿佛全是无形之物。
“菁一！”
张潮于又追了上去，他是真的很讨厌“师兄”这个存在，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今天不回心转意以后会很难再接触她。
他只能做好伪装，做好和他不一样的伪装。
周围人都似看笑话似的看着这一场“你追我赶”，但又不敢太明目张胆。毕竟，张潮于的这张脸，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从前可是沂州一霸，从无人之渊回来后才开始消停了些。
只是不知道，他这回又在上演什么戏码！
急促的脚步声夹杂一声关门声，紧接着，簌簌的夜风袭面而来。
风中响起少年清亮悦耳的声音。
“你能不能别总对我有偏见？”
“菁一。”
“我什么都没做吧。”
“我还帮了你。”
“要是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我，对我来说——。”
菁一突然回头，导致他的下半句话戛然而止，张潮于只来得及说一句：“对我很不公平。”
看过来的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里渐渐泛起涟漪，看得张潮于闭上了嘴。
“你很烦。”
平淡的语气说出似乎只能刺伤人的话，多敏感些就能体会到她的不耐烦。
“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最残忍的是菁一神色中没有任何情绪，也对，她对不是师兄的人向来会用最冷漠的态度。
刚这么问完的菁一忽然停顿了一瞬，那么平静的眼眸颤了颤，眼睫垂下，继续补充下面的话。
“总是纠缠着我。”
“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张潮于无法反驳，他的所作所为的确让她排斥了，他以为他们会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一切明明就是像第一次见面一样。
出了差错的原因大约是张潮于从前的所作所为，他应该再等等的。
他用错了方法，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许是因为他落魄的神色太难看，菁一一时禁不住，往前走的同时又多了句嘴：“你给我一个可以让你靠近我的理由。”
久久没有回音，菁一以为身后的人走了，也要往前走，手臂却被人紧紧拽住。
“这理由有千百万条。”张潮于声音微哑，又满含真诚，“要说最重要的一天就是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心中窃喜的情绪遮盖了所有，他缠着她让她厌烦的话她早就会不理他，绝不会一停再停；如果相处久了他会比过那个人吧，他不禁抱起这个幻想。
“我喜欢像你这么厉害的人。”他的声音温柔缱绻，好似在夸奖神明，“你天不怕，地也不怕。”
菁一抽出被紧握住的小臂，望着眨着亮晶晶眼睛的人，眼尾划出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弧。
“这就是你帮我的原因？你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望着眼眸中的亮起的情愫，里面的光彩好像要透过棕色的眸子照射到她。大概因为相似的眼神，她忘记了顾兰惊曾翻来覆去嘱咐的话。
明明之前有很多像这样想要刻意接近她的人，大约是因为只有他、只有他的眼眸里的神情会像师兄，会让她想起师兄。
张潮于乖乖地点头，趁着这个机会连忙表一表忠心：“而且我正改过自新，我也想你成为我改过自新的见证人。”
他像是在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孩，笑弯了双眼。
“你可以打听打听，我从无人之渊回来之后就没有做过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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