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五年的春天,我站在成都城墙上,远眺北方。
诸葛亮率领的汉军正在祁山与曹魏对峙。昭儿随军出征,已经一年未有音讯。
“师傅,风大了,回吧。”阿禾为我披上外衣。这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如今已是我得力的助手。
我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北方。昭儿,你还好吗?
回到医馆,患者络绎不绝。北伐期间,伤员增多,我日夜忙碌,唯有如此才能暂时忘却牵挂。
阿禾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诊治寻常病症。她聪慧善良,颇得患者喜爱。
“师傅,刚才有个老兵说,丞相在祁山屯田,与魏军对峙。”阿禾一边捣药一边说,“还说有个少年将领屡立战功,人称‘小白袍’...”
我心一动:“可知姓名?”
阿禾摇头:“只说姓李,使长枪,武艺高强。”
会是昭儿吗?他随母姓李,使的正是冯家枪法。
晚间闭馆后,我取出阿兄的血书和昭儿幼时的衣物,默默垂泪。
“师傅又想昭郎君了?”阿禾轻声道,“吉人自有天相,昭郎君定会平安归来。”
我拭泪苦笑:“乱世之中,吉人往往不得善终。”
阿禾沉默片刻,忽然哼起歌谣:“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
歌声悠扬,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陇西。阿母在灶前蒸糕,阿兄在院中练枪...
“师傅,有急症!”敲门声打断回忆。
开门见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背着个重伤的年轻人。
“求神医救命!”老者跪地磕头,“我儿中箭,城中医馆都不收了...”
我急忙查看。伤者二十上下,胸口中箭,气息奄奄。
“抬进来!”我果断道,“阿禾,准备刀具药材!”
彻夜救治,终于取出箭镞,保住性命。老者千恩万谢,自称姓王,陇西人,避战乱来蜀。
“听说汉帝仁德,特来投奔。”王老叹道,“谁知路上遇溃兵,我儿为护我中箭...”
听到陇西口音,我倍感亲切:“老伯既是陇西人,可认得冯家村?”
王老一怔:“娘子是...?”
“我姓冯,陇西冯家村人。”
王老激动道:“可是冯安先生家的阿宝?”
我愕然:“老伯认得家父?”
“何止认得!”王老老泪纵横,“我原是冯先生麾下文书!城破那日,冯先生为救我等,断后殉国...”
如雷轰顶!多年来,我终于听到阿父确切的死讯!
“家父他...如何殉国?”我颤声问。
王老泣道:“冯先生为掩护百姓撤退,率数十亲兵断后,力战而亡。遗体...遗体被羌人义士收殓,葬在狄道城外...”
我怔怔落泪。阿父终是马革裹尸,求仁得仁。
王老又道:“冯先生临终前,曾嘱托我:若见家人,转告他们:冯家世代忠烈,勿以为耻。”
我向北方叩首:“阿父英灵在上,女儿必不负所托。”
王老父子在医馆附近住下,常来帮忙。从他口中,我得知更多陇西往事。
原来阿父不仅是郡中书佐,还是暗中抵抗董卓的义士首领。城破那日,他为掩护义士家属撤退,主动断后。
“冯先生本可逃生,但他选择留下。”王老叹道,“他说:太守死社稷,书生守节义。”
我心中既悲且傲。阿父虽是文士,却有武将风骨。
数月后,王老之子伤愈,报名从军:“愿追随冯先生遗志,兴复汉室。”
我替他整理行装,如送别昭儿一般:“活着回来。”
青年郑重行礼:“必不负所托。”
建兴六年春,诸葛亮再次北伐。昭儿依然随军,依然音讯全无。
但从前线归来的伤兵口中,我常听到“小白袍”的传奇。
“那少年将军真了得!单骑冲阵,如入无人之境!” “据说姓李,但使的是冯家枪法...” “丞相甚为器重,常带在身边...”
我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昭儿建功立业,忧的是他冲锋陷阵,危险重重。
阿禾劝我:“昭郎君武艺高强,又有丞相照拂,必会平安。”
但愿如此。
一日,医馆来了个特殊病人——是个羌人首领,中箭重伤。随从急切道:“求神医相救!头领是汉军盟友!”
我急忙救治。手术过程中,那羌人忽然用羌语呓语:“尔甲...对不起...”
尔甲?我心中一惊,仔细打量伤者面容——虽染血污,但仍能认出正是尔甲!
多年不见,他已是羌人头领,鬓角染霜。
全力救治,尔甲终于脱险。醒来见是我,愕然:“阿宝?真是你?”
故人重逢,恍如隔世。
“你怎么...”我哽咽难言。
尔甲苦笑:“说来话长。我如今是羌人头领,与丞相结盟,共抗曹魏。”他顿了顿,“昭儿...他很好,已是牙门将。”
我喜极而泣:“真的?他...”
尔甲点头:“武艺高强,颇有冯兄当年风范。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我急问。
“心中仇恨未消。”尔甲叹道,“每战必冲锋在前,状若疯狂。丞相多次劝导,收效甚微。”
我心沉了下去。昭儿终究放不下仇恨。
尔甲养伤期间,常与我说起北伐见闻。诸葛亮治军严明,深得民心,但粮草不济,每每功败垂成。
“丞相不易啊。”尔甲叹道,“外有强敌,内有掣肘。若朝中多些支持,早该光复中原了。”
我深有同感。在成都这些年,见多了苟安之徒,少有真正关心北伐的。
尔甲伤愈后,欲重返前线。临行前道:“阿宝,可愿回陇西看看?”
我一怔:“陇西?”
“冯先生葬在狄道,我知具体位置。”尔甲道,“如今陇西虽在魏手,但羌人地界,我可护你安全。”
心潮澎湃。离开陇西二十余年,我终于能回去了吗?
犹豫再三,我决定前往。阿禾留守医馆,王老父子相伴。
随尔甲羌人商队北上,再走故道,感慨万千。
越近陇西,景象越发荒凉。战乱频仍,十室九空,唯有羌人部落稍显生机。
至狄道城外,尔甲指着一处山坡:“冯先生就葬在那里。”
我独自上山。春风拂过,荒草萋萋。终于找到那个简陋土坟,墓碑早已风化,只依稀可见“冯安”二字。
“阿父...”我跪地痛哭,“女儿来看你了...”
二十余年的思念与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哭罢,我为坟冢除草培土,重新立碑:“汉陇西郡书佐冯公安之墓”。
尔甲悄然走来,放下祭品:“冯先生若知你平安,必感欣慰。”
我向墓碑叩首:“阿父,女儿必光大门楣,不负冯家忠烈之名。”
当夜,我们宿在羌人部落。尔甲召集各部头领,商议助汉军事宜。
我作为冯安之女,受到礼遇。许多老羌人还记得阿父,纷纷上前致意。
“冯先生是好人啊...”个老羌人道,“当年为护羌人,多次与官府抗争。”
我才知阿父不仅是忠臣,还是羌汉和平的推动者。
“冯先生常说:羌人汉人,都是炎黄子孙,何必相残。”老羌人抹泪,“可惜好人不长命...”
心中既悲且傲。阿父一生,求仁得仁。
在羌地盘桓数日,我走访故旧。冯家村早已荒废,唯余断壁残垣。
站在老家遗址前,往事历历在目。阿母蒸糕的香气,阿父读书的身影,阿兄练枪的英姿...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我不自觉哼起童谣,泪流满面。
尔甲轻拍我肩:“都过去了。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是啊,重要的是昭儿,是那些需要救治的人。
准备返程时,意外遇到个故人——是当年救过我的王允旧部!如今已是羌人部落长老。
“没想到还能再见。”他感慨,“王大人若知你平安,必感欣慰。”
我向他打听王允后事。他叹道:“王大人临终前,仍在筹划兴汉大业。可惜...天不假年。”
乱世之中,忠臣往往不得善终。
返回成都途中,我们绕道祁山,想暗中探望昭儿。
至汉军大营附近,远远望见旌旗招展,军容整肃。
“看!那是昭儿!”尔甲突然指道。
顺着他指的方向,只见个白袍小将驰马出营,英姿勃发,正是昭儿!他比离家时高大许多,眉宇间既有阿兄的英武,又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我们不敢相认,只能远远望着。昭儿率队巡营,纪律严明,颇有大将之风。
“像极了冯兄当年。”尔甲叹道。
心中既欣慰又酸楚。昭儿长大了,却是在战火中长大。
突然,魏军袭营!昭儿立即率军迎战,厮杀惨烈。
我心跳如鼓,恨不得冲上去相助。尔甲拉住我:“放心,昭儿能应对。”
果然,昭儿骁勇异常,长枪所向披靡,魏军败退。
战后,昭儿驻马山坡,遥望远方。夕阳映照白袍,如血如泣。
我默默望了他许久,最终转身离去。知道他还好,便足够了。
回到成都,继续行医救人。但心中多了份牵挂——对陇西,对昭儿。
建兴七年,诸葛亮第三次北伐。昭儿随军出征,攻占武都、阴平二郡。
捷报传回,成都欢腾。我既喜且忧——胜仗意味着更多征战。
果然,建兴八年,诸葛亮第四次北伐。昭儿在街亭之战中负伤,消息传回,我心急如焚。
尔甲恰好来成都,安慰道:“只是轻伤,已无大碍。丞相让他回成都养伤。”
我稍感安心,日夜期盼。
半月后,昭儿终于归来。他瘦了许多,左臂包扎,但精神尚好。
“姑姑!”他见到我,眼中闪过惊喜,“你怎么...”
“伤哪了?让姑姑看看!”我急切查看伤势。
昭儿微笑:“小伤而已。姑姑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替他重新包扎伤口,发现除了新伤,还有许多旧疤。心中酸楚,却不便多问。
昭儿在成都养伤期间,常来医馆帮忙。患者得知他是“小白袍将军”,纷纷前来致谢。
“李将军骁勇!是我大汉栋梁!” “有李将军在,何愁汉室不兴!”
昭儿只是谦逊回礼,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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