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了,容鹿鸣的军帐犹亮着灯烛。
萧正则踏着月色前去,拎了壶热茶。他本想拎壶酒的,把容鹿鸣灌醉,好骗她赌咒发誓。奈何,容鹿鸣从不饮酒。
他以为他师父容鹿鸣此时不睡,应有要事,定在处理军务。
谁知,她老神在在地坐于书案前,只为摆弄一盘残棋。她过目不忘,摆的正是今日那大当家看的一盘。萧正则亦过目不忘,一眼便看出来了。而愈发生气!
“老师!”
“嗯。”容鹿鸣对他的怒意置若罔闻。提鼻子一闻,“呦,阿则带了好东西来。岩茶虽好,日日饮来也有些倦了。好久没饮这峨眉雪芽了,来,陪为师边弈棋边饮茶。”
萧正则站着,半晌未动。今日之事一直在他脑中盘桓。那么一个危机关头,容鹿鸣竟会选择用赌术来解决问题。倘若她五把皆输,倘若那大当家未靠近她衣袖,使得她有机会以匕首胁迫之……即便容小虎带人赶来,那重伤之下血流满地的人,也可能是她。
他这样想时,默认自己或许已死。若自己仍有一口气,断不会让人伤害她。在那样不大的年纪里,这个念头已烙印他心。
“容鹿鸣!你这种骄傲的盲目自信到底来自何处?居然敢拿命和别人赌!”
这不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先前气极,也有过一次。
容鹿鸣倒不甚在意,一来,他是皇子,她是讲郎,他是君,她为臣。二来,缘起缘灭,生死难料,也不知能陪他走多久,除了品行及教习所学之时严苛外,她对他很是宽纵。
闻听他如此说到,容鹿鸣那个意态骄矜:“我赌术好得很,天下无双。”
萧正则给她气死了!若不是因为实在打不过她,他一定提了剑压在她脖子上,逼她写一份字据:保证日后绝不再做如此危险之事。
他在心底默默揣度容鹿鸣——她真是个疯子!表面看起来一派文人风雅,骨子里却有种令人惧怕的疯狂——她甚而会笑着奔向深渊,不犹豫、不停步。她这般行事风格,自小便带给他极深的撼动。
待到日后容鹿鸣被他设计强娶,困于宫中。她是又惊又气,想来,她自己教养出的,是个什么东西?
容小虎知晓了事情的全貌后,反而不觉十分惊讶。萧正则骨子里也有种疯狂,同他师父容鹿鸣一样。
此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萧正则这才察觉,容鹿鸣军帐之中多了道屏风。屏风后躺了个人。
萧正则更生气了,“老师,您竟让他住在您的军帐之中!”连他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嘘,他左眼的伤很重,应是叫人生生……”容鹿鸣说不下去了,“今晚会有些凶险,我看着他。”
“哦。”萧正则还是老大不高兴。
这孩子刚刚想拔剑吧,容鹿鸣暗想,笑了一笑,“怎么了,气性这么大。”
“我差点就拔剑了,抵在您脖子上,让您写一份再不冒险的契书。”
视线跳开棋盘,容鹿鸣上下打量他,“凭你?”
“我早晚有一天要打败您!”
“恩,好,我等着。”容鹿鸣接着看棋盘,打了个哈欠。
萧正则气得直蹦。
“嘘,蹦什么蹦。来,陪为师把这盘棋下完。”
本来还梗着脖子的,容鹿鸣伸手拉住他,他便乖乖坐下了。
“下棋可以,您不要教里面那个阿难下棋。”萧正则低低地说。
容鹿鸣抬眼看了看他,无奈笑道:“好。”
这盘棋不复杂。落子的间隙,萧正则看到棋盘边放了几沓契书。
“老师,这难道是……”
容鹿鸣点头,“是从那土屋里搜出来的,他们私卖奴隶的证据。”
“您准备……”
“不准备。”
她回答得太快了,萧正则想:她定是已有了计划,却不想让我知道。
他亦不动声色。虽说尚打不过师父,可他师父若想甩掉他,亦是不容易。
心思回到棋盘之上。他在看容鹿鸣的手指。不同于京中贵女养着葱管般的指甲,她指甲常是剪得很短,但仍免不了在浸血时,染上一弯红痕。
很好看,萧正则觉得,这些白玉、墨玉的棋子皆配不上她。他想,此番回京之后,就把那些暗地里的事都停一停,他要亲自为容鹿鸣烧一炉永子。
永子的制法早已失传。据说,市面上仅有的几副,俱是数代之前的珍品。
而容鹿鸣却会烧制这永子。早些年,她于她阿耶容止的书斋之内翻出册孤本,里头就记了永子的烧制方法。
她与其兄容雅歌一样,都甚爱棋。索性东宫书斋也不去了,弘文馆也不去了,抱着孤本就去了东市最大的陶瓷作坊,月满窑。
萧郡主颇好秘色瓷,这月满窑是她的陪嫁之一。她不时会带了容鹿鸣兄妹二人低调前来,看技艺高超的师傅们制作秘色瓷。也叫他们俩学做些简单瓷器。
整个月满窑,从掌柜到小伙计,无一不认得他们两兄妹。
容鹿鸣捧着本古籍哒哒跑来了,后面跟着容小虎。掌柜以为,她大约是来选个好看的茶盏带去弘文馆用。自家女公子小小年纪,不仅做了太子太傅的关门弟子,还成了弘文馆年纪最小的学子,连掌柜的都觉得与有荣焉。
结果,听完女公子的话,他与工坊长俱是眼皮一跳,“烧制永子?可那配方已失传百年了!”
“无妨,我这里有。”容鹿鸣拍拍手中孤本。
“相爷的藏书,老奴哪敢妄读?”工坊长恭敬一礼。
前面的店铺中来了大客户,伙计来催掌柜过去。
“掌柜去忙吧。王伯,我从这孤本之中整理出几个配方,你来帮我看一看。”工坊长姓王,五十多岁,精瘦如松,眼睛里时常透出锐利的光。关于烧制瓷器,容鹿鸣从他那里学到许多。
“相爷的秘方,老奴不过一介粗陋匠人,着实不配观瞻。”
“皆是凭着手艺营生,何为配,何为不配?我常听老师说,正是因为各家皆治‘老庄’,老庄之学才越发瑰丽。若仅得一家可言‘老庄’,不是越来越狭隘,便是早晚会失传……这烧制永子的配方,不也是这样?”
工坊长不禁拿眼望着容鹿鸣,心生敬意。一个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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