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衰败,薄暮冥冥。
小郡城里一片死寂,长街两边的屋宅野草横生,破败的景象配不上三月的好春意。
青石铺就的长街上,偶有百姓衣衫褴褛,挣扎几步倒在道上。
灰尘纷扬,纷纷沾染向旁侧穿着黛色衣裳的姑娘身上。
她似乎对此并不意外,蹲下身子探查那人的鼻息,发觉没救了之后便掩上了他的眼。
这个乱世里,每日死得人比她吃得饭都多。
她继续赶路,须臾抵达目的地后步上一间屋舍的台阶,伸手敲门。
破旧的木门从里面打开,“吱呀”作响。
“云姐姐?”
开门的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孩童。
他先左顾右盼,见着是熟人,连忙将人拉进屋内,仿佛外头有什么洪水猛兽。
屋里的老者浑身血污,是此次要与云家接头的人。
“你兄长怎么没来?”
进来的姑娘玉软花柔,如城池外浅淡的春山,般般如画,她眼眸微动,声线轻柔如春花拂面。
“兄长受伤了,怕是来不了。”
老者闻言有些紧张。
“何故受伤?严重吗?”
“自然严重,否则我怎么有机会见您呢?”
另一道男子声音传来,窗外翻进来一人,黑衣劲装很是利落飒爽。
他的动作将窗外的尘土卷进来,在狭暗的小屋里飞扬躁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老者认得他,是天阙的刺客。
下一瞬,老者似乎反应过来一般,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姑娘。
“是你,云家的叛徒是你!”
“不对,”老者脑海中浮现一人,又顿觉不可能,“云妡,你是不是被胁迫了?”
男子嗤笑一声,低哑沙涩的声音像暗处窥伺得冷血动物,随时准备对猎物发出致命一击。
他看向身侧的姑娘,牙齿似乎在碾磨这个对他来说,极为新颖的称呼。
“云妡?”
“她可不叫什么云妡……她叫姜黛意。”
明明是三月,可窗外的风袭进来依旧冷冽。
“我确实不是云妡。”她柔声道。
准确来说,她既不是云妡,也不是姜黛意,只是意外穿越到一个黑暗时代的倒霉蛋而已。十四年前她穿成尚是婴儿的姜黛意,才会走路时被阙主从农户家里抢来,准备训练成效忠天阙的工具。
里头不止她,听话且能成功扛过那些训练活下来的幼子,其家人便会留下当成人质,不能的话便会被一起杀掉。
她这个世界的家人,自然也是人质,原本她一开始很害怕,想过逃跑,想过不顾原身家人的死活,但终归良心难安。
而七年前偶然一次机会她被安排在云钦身边,混入云家,成为云钦的妹妹,为天阙探听云家的情报。
不止云家信任她,天阙也信任她。她看起来是为天阙办事,但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利用云家的势力扳倒阙主,让她和家人彻底脱离那个惨无人道之人的控制。这些年,她一直隐藏得很好。
云钦近些年的势力越来越大,足以抗衡天阙,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灭掉天阙。姜黛意原本想过自爆身份与云钦合作,但后来发现,这可能会让她腹背受敌,索性放弃。
穿越已经很倒霉了,总不能倒霉到连自由和安稳的生活都没有吧?
起码她要自由平安。
“陆爷爷,您不要害怕。”
姑娘笑得很温柔,像琼玉山头最柔软的一朵花,说话时唇边总挂着一抹和煦的浅笑。
“我不会伤害您,当然……还有阿玉弟弟。”
她的视线似乎在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方才开门的孩童。
老者脸色凝重:“云妡,这些年你兄长对你如何大家有目共睹,生在乱世,过去发生的事情便不要成为束缚你的枷锁,既然你如今过得很好,何必起背叛之心,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姜黛意微微一笑:“谁说我要背叛兄长?”
背叛他不是助天阙削弱云钦的势力吗?她还指望着借云钦这把刀除掉阙主这颗毒瘤。
不知不觉间外头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朦胧的月光透过破开的窗牖打进来,促使暗淡的屋内稍微亮堂起来。
刺客有些不耐烦:“在云家待了这么些年,姜姑娘做事变得有些墨迹啊,不知道你师父知晓,会不会召你回去重新训练?”
天阙探子传来消息,说云家有一桩消息对天阙很重要,命令姜黛意配合,纵然暴露她的身份也要得到消息的内容,所以才会有现下这一出。
姜黛意缓声道:“陆爷爷,消息……是什么?”
老者看着面前的少女,惋惜叹道:“这个消息,我想你应当不想知道,你为天阙办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哪儿来得这些废话,直接杀了,搜他身上。”刺客一刻都等不及,说话的空当便想动手。
短刃刺向老者面门,光线暗沉的屋内人影移动,须臾,几人的鼻翼隐隐嗅得几分血腥气。
姜黛意不知何时挡在老者前面,短刃刺中了她的肩膀。
刺客微微一惊:“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姜黛意反问。
她因忍痛声音颤抖着。
“他天生过目不忘,屡屡传递消息皆无实物,杀了他,你怎么得到消息?”
刺客抽回短刃,鲜血很快浸透了黛色的衣裳。
姜黛意捂着伤口,转头看向老者:“陆爷爷,您别忘了阿玉不会武功。”
这是要拿阿玉威胁他了。
老者扯过阿玉护在身后,然后开口商量:“好,我说。”
刺客轻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过,阿玉的性命……”
姜黛意承诺:“我会保护他。”
“这次的消息,有些特别……”
刺客:“老东西,长话短说。”
“……”
老者睨他一眼:“这次传往云家的消息是,云妡姑娘七岁前的过往。”
刺客闻言一愣。
姜黛意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七年过去,她的身份在云家眼里,还是存疑。
“这是云家的意思,还是兄长的意思?”
老者道:“自然是你兄长……云钦的意思。”
姜黛意唇边柔和的笑意微散,而她旁边的刺客,每每闻此大名也是心惊胆颤,不可自抑的头皮发麻。
说起云钦,风光霁月,济世安民,他是这乱世长夜难明下的一束白月光,是百姓们绝望濒死之际最后的救赎。于百姓而言是救赎,于他的对手而言,无异于是令人闻之色变的魑魅。
身为天阙的刺客,与云钦过往对上的每一次,都会被他暖玉春风一般外表下的狠戾手段对付得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仓惶逃窜得份儿。
这么多年,若不是姜黛意潜伏在云钦身边,滴水不漏地传递情报,天阙怕是难以抵挡如此劲敌。
“所谓重要的消息,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计策。”
老者每说一句,姜黛意和刺客的脸色便沉下一分。
“包括现下你们以为云公子重伤无法前来,也不过是计策中的一环,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他约莫就到此地了。”
“云姑娘……不,姜姑娘的身世,被天阙隐瞒得很好,我并没有查到什么。”
“但你自露马脚,约莫也在公子的意料之中,否则他也不会有此试探的计策。”
“正是因为公子始终无法确定你的身份,所以,此刻我才会装作重伤引你暴露,如果你不是叛徒,此番传回去的不过是普通的内功心法,如果你是叛徒……”
原本重伤无法站立的老人,忽然毫不费力地站了起来。
姜黛意后退一步。
刺客亦是不敢轻举妄动,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人,老者练武多年,内功早不是一般年轻人可比,十个他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除非……
“看来今日要脱困,只能委屈姜姑娘了。”刺客看向身旁的少女。
迟来的春雨终于倾泻而下,急促强烈的马蹄跑动溅起一路泥泞,十数只马匹停在小郡城内的一间屋舍前。
为首的少年面如冠玉,神清骨秀,他衣上染雨,腰间绦带翻飞,下马后大步向前跨去,身姿隽雅,难掩气度。
春雨洗掩不去屋内传来的血气,以及他那妹妹惯来所用的琼花香。云钦步伐微顿,剔透如玉的温柔浅瞳情绪百转,下一瞬,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屋门。
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一柄短刃迎着云钦的面门飞刺而来。云钦侧身避开,白皙长指硬夹住刃身旋身卸去短刃的刺来得力道,一头半束的墨发发尾跟着在空中旋起一圈水花。刺客借此空隙顷刻间与云钦擦身而过,当视线对上那双温润却近妖摄人的浅眸时还是下意识心下一惶,后而飞速消失。
刺客轻功了得,云钦只隐约看见他身上似乎还有另一抹黛色。
同时屋内传来阿玉的提醒:“他劫走了云姐姐,快拦住他!”
一声春日惊雷,震得人心里发慌,大雨覆在面上只觉无比阴凉。
姜黛意被刺客带着全速往前逃窜,风雨扑打得人身上愈发湿冷难受。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刺客将云钦视作洪水猛兽,生怕被追上,此时根本没空回答姜黛意。
“你别说话。”
下一瞬——
“她问你要带她去哪里。”
尾音温柔清冽的男子声音如春风化雨般融进人耳膜里,同时数道暗卫的身影将二人团团围住。
姜黛意被风雨扑得有些睁不开眼,她抹了一把脸,抬眸看去。
伞下少年瞳眸温和,如玉面庞上没什么情绪,似乎对于刺客方才在屋舍的偷袭毫不在意,只直直看着姜黛意身上那抹明显的血渍。
分不清有多少次,云钦就是这样姿态从容,一副温柔之相,将试图伤害姜黛意的人,一一除去。
乱世凶年、八方风雨,少年以身为伞,以骨为柄,对她这个妹妹无尽庇护,偏爱。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在云钦说出那句“你要带我妹妹去哪儿”的话时,提着她脖颈子的同党已经想好怎么利用她来威胁云钦脱身了。
姜黛意确保云钦那边听不到她讲话,不动声色地提醒刺客。
“你现在把我扔出去,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麻溜跑,记得帮我跟阙主解释。”
姜黛意这次的任务,算是失败了,她害怕她的家人受牵连。
刺客此时若不伤她直接跑,说不定还能跑得脱,如果用她来威胁云钦,估计会被他的暗卫砍成八百块。
刺客不敢轻举妄动。
姜黛意暗中使眼色。
“走啊……”
纵然离得远听不清姜黛意在说什么,但云钦依然注意到了她唇上幅度极小的动作。
云钦缓步迈出一步,像一个耐心且柔和随性的猎人,随时引诱着猎物入套。
“放她过来,我可保你平安无事。”
刺客退后一步,掐住姜黛意的脖子。
“别动!”
淅淅沥沥的春雨落下,本就柔弱的少女被淋得一张小脸更加苍白,她蹙着淡眉身子微抖,仿佛异常惧怕身后的危险。
这时从云钦身后的方向驶来一辆马车,从云钦的反应来看,那是他让暗卫准备的,果然——
“我要带我妹妹回家了,劳烦你放她过来。”
语调平静,依然温和。
好家伙。
真是自信爆棚,要不是抓着姜黛意的刺客是她同党,她真怕对方会宁死也要弄死她来报复云钦的狂妄。
终于在云钦的耐心耗尽之前,姜黛意被一股凌厉的掌风推了出去,云钦果然如姜黛意猜想得一般先来救她。
姜黛意被云钦稳稳揽住放在地上,暗卫欲追上去,云钦随手抽出距他最近的暗卫的剑,徒手震碎剑身,挥袖用内劲儿将碎片悉数朝着刺客的方向打了出去。
碎片穿叶刺雨,刺客察觉想躲开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云钦出手的时候,利落到姜黛意只看到他挥袖后的残影,她眼还没眨一下,刺客已经倒地,如果方才刺客晚放开她一秒,姜黛意都能想象到刺客血溅当场的情形。
确认人跑不了之后,云钦将伞递给姜黛意让她先离开,他长身玉立,比身子娇小的姜黛玉高了不是一星半点,撑着伞站到姜黛意面前时如青松般修长挺拔。
他柔声道:“你先上马车,让绿晚帮你处理伤口,一会儿我们回去找陆爷爷。”
姜黛意孱弱明柔如春水的容颜,似乎还未褪去惊惧之意:“兄长,那个人……”
“刺客而已,我会处置。”
“亦会让他付出劫持你的代价。”
姜黛意有时候很后悔小时候没有选择另一种方式来与云钦相处,而不是装作一朵柔弱的小白花整天黏在他屁股后面叫兄长刷好感度,惹得他现在像个护妹狂魔。
刺客落在云钦手里,怕是该吐出来的不该吐出来的,他都得吐出来。
姜黛意很担心那刺客受不住折磨将她供出来,得想办法……
“妹妹。”
她正想抬手接伞,云钦却看着尚不至他肩头高的少女,兀的轻声唤她。
姜黛意抬起面庞。
云钦问她:“你方才在同刺客说什么?”
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姜黛意已经很小心了,云钦心思敏锐,既然被他发现,她不能随意搪塞,引他起疑,毕竟云钦是对付阙主最好的一把刀。
在她没有达到目的之前,这把刀她必须牢牢握在手里,才能发挥他的价值。
云钦手里染着墨山青的油纸伞被与雨滴拍得作响,他的身影挡住月光,将姜黛意拢在一片阴影里。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囚犯被关在不见天日的黑屋里,屋子里压抑、可怕、未知,但凡这些负面情绪一点一点积累起来被无限放大,那么人的防线便会被乘机一举击破。
姜黛意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身形退让,被云钦吓到一般楚楚可怜。
“兄长……”
“什么同刺客说什么,我不懂……”
云钦清和的声音明明很温柔,但言辞总是恍似在无形中张机设陷:“你忘记了。我幼时在陆爷爷身边,学过唇语。”
墨伞雨滴自伞檐划落,落在青石板的水洼里泛起涟漪,映出姿容上乘,脸上颜色却有些惨白的少女倒影。
姜黛意在寒凉的三月风里显得犹为孱弱,她淡眉微微皱起,眸光水漉漉的,语气极其无辜。
“兄长今日说话好奇怪,”委屈一般的一道气声从她口中叹出,“是兄长说你自己重伤,无法同陆爷爷接头,又说让我扮作寻常家姑娘更好掩人耳目,代替兄长前去。”
她语调幽幽,继续道:“我去了。可才与陆爷爷碰头便被刺客劫持,紧接着便遇到兄长前来搭救。”
“如今兄长不应当解释原本重伤的你,现下为何好端端地忽然出现在这里吗?”
“先将我推入极险境地,后来还说些奇怪的话……”
“……来质疑我?”
云钦观察着她的神色,情绪不显。
良久。
他柔声道:“你先上马车,伤势该加重了。”
姜黛意恍似生气了,她没有接云钦的伞,淋着雨转身离开,朝着马车的方向行去。
云钦看着她的背影,待她上了马车,才将原本已经递出去的伞撑了回来,转身去安排暗卫接下来要做的任务。
马车里暖意袭人,装饰摆设素雅大方,纵然云家已经算是富贵,但在这样的乱世里,依旧没法奢靡。
姜黛意放下帘子,隔绝了外头的凉意。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在婢女绿晚看来是因受伤之故,但只有姜黛意自己知道,这七年来,云钦是第一次开始怀疑她,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开端。
纵使是第一次见面,云钦也从未起疑,她只是云家,自小丢失的那个可怜的云妡姑娘。
可如今不同。
以现下的形势来看,她不能再等一个七年了。
“姑娘……”
绿晚将药箱翻出来,打算给姜黛意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姜黛意靠在车壁坐着,她不动,绿晚也不敢擅自去扒拉她给她治伤,正为难时,车帘再次被掀开。
车下的云钦并未上来,他在看姜黛意。
绿晚嗫嚅道:“姑娘不肯治伤……”
姜黛意侧过脸,避开云钦的视线。
“别闹小性子了。”云钦的声音温和。
姜黛意原本不想与他说话,但云钦接下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陆爷爷死了,我们得回去查清楚原委,你让绿晚处理伤口,然后我们回去。”
死了?
姜黛意此刻难得露出了真实的表情,她震惊地看向云钦。
“陆爷爷怎么会死?”
“不清楚。”
云钦追刺客时,还留了一批高手在原地保护他,可方才暗卫来报,阿玉昏迷伤势不明,陆爷爷和那些高手,全都被杀了。
能同时将一众高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的,除了天阙的阙主,还有……
姜黛意脑中浮现一人。
屋舍周围积着雨水和血水,还有众多聚集在一处的暗卫尸体。
饶是姜黛意是从天阙训练过,见到脚下的惨状,也不免一阵恶寒。
地上有数根细长的银丝钩子,钩子一端连接着尸体,像是在暗卫不敌打算撤退之时却硬生生被人用这些钩子拉回去断了后路。
此等行为,显然是不想给当时在场的人留任何得以逃脱生天的机会。
“云钦公子,找到了,在屋内。”暗卫来报告情况。
雨下得越来越大,小郡城隐在一片阴霾中。
陆爷爷被人吸干了功力,因暴戾的手段,死得面目全非,若不是衣裳,完全认不出来是谁。
这是绿晚转述给姜黛意听得。
姜黛意在看到屋外的一地惨状当即变了脸色后,云钦便不让她在那里待着了,故而她先回马车上等待。
不知道为什么,阿玉幸免于难,阿玉是云钦捡回来的孤儿,因为脑子转得快,便留在陆爷爷身边培养。
或许是那人还未惨绝人寰到能对孩童下手,或许是留着阿玉还有用,其中有何阴谋,须得查清。
绿晚将装着干净衣袍的包袱打开。
“云妡姑娘,公子回来应当还有好一会儿,您先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了吧。”
姜黛意忽然已经没有力气去装了,她从到天阙,再到云家,每日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死去,熟悉的,陌生的。
还有忽然就没了的陆爷爷。
她从一开始的极度惧怕,到麻木、到习惯、到会揣度人心,开始算计,试着适应这里的生存规则。
她甚至已经渐渐想不起来她的世界的模样,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起始,这代表她在被这个时代慢慢地同化。
“绿晚。”姜黛意叫着身边的婢女。
绿晚正忙着整理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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