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庭月与景永夜二人分别后，并未像她口中说得那般，前往栖云苑江畔。
而是御剑直行，越过演武场和学堂，径直向坐落于后山腰的天镜斋飞去。
储物戒内的武具被关庭月接二连三地唤出，漂浮在她身后。
玄黑色的剑身上镶了一层看不真切的微光，缓缓流动着。
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倘若有谁用神识探去，也无法觉察到她的存在。
但这仅限于对合体期之下的修士而言。
关庭月如今不过金丹后期，要想彻底瞒天过海，还有的是路要走。
随着时间流逝，她与天镜斋之间的直线距离逐步减少，眼中映出的景象，也与离开之前多了些不同之处。
一只不知打哪来的翠鸟，正怡然自得地窝在石桌上的茶杯里。
还扑腾了两下翅膀，把头埋了进去。
关庭月叹了口气，沉下心来，意念微动，身后的武具趁势飞出，对准了那一团青色，直直刺去。
她自己也从飞剑上一跃而下，穿过院外的法阵，平稳地落在石凳前。
先行一步的刀剑已被对方牢牢定住，悬在空中，锋芒处依旧闪烁着亮光。
那只翠鸟不疾不徐地从茶杯里跳了出来，扇了扇自己的羽翼，赤色的爪子抓着杯沿，歪着脑袋，无辜地望着关庭月。
见对方并未愠怒，便洋洋得意地低下了头，准备将桌上那碟炸好的小鱼干拖过来。
不料，却突然发觉，自己已被数十道剑气困住，难以动弹。
这些剑气好似形成了一张密不通风的大网，紧紧控制住它的身形，寻不出一线缝隙可供突破。
接着，它看见，面前的绿衣少女向着它的脑袋，伸出了右手。
“陆鸣铎——你倒是来得巧了！”
她声音嘹亮，虚握着对方的脑袋，左眼与之靠得极近，死死盯着。
无光的瞳仁中倒映出谁者的惊惧，又间或在眼底划过一抹鎏金色的涟漪。
过了一刻钟——或者只不过是两秒，关庭月就重新直起上半身，左手依旧撑在桌沿上。
旋即，她拎起手中的鸟妖，往院门上方扔了出去。
对方趁机在空中翻了个身，幻化回人形，好不容易才悬停住，缓缓落下，再度返回地面。
“哎呦呦，可真是晕死我了。”
青年扶着院门，摇摇晃晃地立定了身子，甩了甩脑袋，一声翠青色的衣裳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倘若景永夜在此，定能认出对方正是他几日前，在江畔见着的“魔修”。
“你怎回来得这般迅速，我还以为，你叫了伙伴，是要同那狼崽子一道往城里去呢……”
他挠了挠后脑勺，向前走了几步，随手端起桌上的茶壶，取了盏新茶杯，为关庭月沏了一碗。
“与你何干？”
她接过那盏清茶，抿了一口。“前些时日不是去昆墟那块探查情报了吗？怎还有心思去吓吓景小少主？”
语毕，关庭月又从储物戒内抽出一双筷子，对着碗碟中的油炸小鱼干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心动筷。
“你嫌弃它干嘛？”陆鸣铎见了对方踌躇不决的模样，无奈地歪了歪嘴，“我刚刚炸好的，一口也没尝呢——”
“这都是前些天在江畔钓上来的，那小狼崽子身上不挂着炼魂炉吗？那炉子里不有华前辈吗？哪能让她老人家晓得我下来了，自然是走为上策呗。”
这位打仙府来的大将摸着下巴，随手从空中取下一把长刀，平放在掌间，仔细端详。
“你修行也的确是愈发精进了。”
他低着头，“方才被剑气缚住的时候，我当真以为今个儿真真要被你这小天尊给送去黄泉之下了。”
话未说完，陆鸣铎就又换了柄飞剑，继续打量。
他倒是怡然自得，还有心思在这里赏剑，关庭月心想。
也不知道情报有没有探查出点有用的，别想先前那般，全是些陈词滥调。
“也看不透你这后生，万年前关曜廷他平常将心诀藏着掖着，不肯示人，你玩的那套把式倒是多见得很。”
“没料你却把它留作后手，斩心诀竟大大方方地摆在了明面上。”
青色的鸟妖耸耸肩，又说，“怎么你们姓关的都如此，行事风格总让人捉摸不透？”
坐在石凳上的关庭月嚼了嚼口中的小鱼干，抿了口茶，待将咽喉里的肉糜都吞了下去，才给陆鸣铎做出了回应。
“师承如此，你若要反对，那我自是无话可说。”
她面无表情，脸色比今天的天气还要云淡风轻些，转头又夹了一筷子鱼干，送入嘴中。
“唉，真是如出一辙。”陆鸣铎将手中的武具送回，用衣袖擦了擦先前窝在里面的那盏茶杯，为自己倒了半盏水润润嗓子。
“他当初也跟你一样，信不过我们，莫不是那天尊传承是夺舍秘术，把他的性格强加在你身上了……”
一记眼刀随着话音的落下，飞到了他的脸上。
“难道冕日天尊金丹期的时候，也有我这般落拓不成？”
关庭月好笑又好气，双手环胸，白了对方一眼。
她若要真是被关曜廷夺舍了，也好，让这天天在上界吃香火的老祖宗瞧瞧，如今的中州算什么东西，如今的关家像什么样子。
只可惜，没把神请下来，反而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倒也不算，如今想来，抢她人魂的家伙，并不知道天尊的传承里有些什么。
比如斩心诀，比如那个关曜廷还没想好名字的剑气法诀。
恐怕只当她关庭月是个走了大运的愣后生，徒有一身气运，不知世事无常。
她此言既出，惊得陆鸣铎被茶水呛得不轻，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对方敲着前胸，抬眼望去。
“他在修真界时，凭着这斩心诀，倒没多走弯路。只可惜，飞升到仙宫之后，全天下的麻烦都找上门来了。”
陆鸣铎向右走了一步，瘫坐在石凳上，目光游离，飘忽不定，最后还是停留到云层之间。
“他上来的时候，仙宫早已净是些无功受禄、尸位素餐的家伙，按着血缘远近坐在高位上，平日里只晓得情情爱爱。”
“不是下来霍霍修真界和凡间，就是在仙宫里整什么‘同僚秘事’。”
他叹了口气，手扶上额头，一脸无奈。
“你那老祖宗，来得巧了，分在仙宫最大的伥鬼手下做事，成天受人刁难，升迁无望，一口气闷在心里咽不下去。”
“后来衔月帝君起事，也不知怎的，他也掺了进来，还傍上帝君做靠山。”
青衣鸟妖饮尽杯中茶水，背倚在石桌边缘，抬起右手，对着浮云间的仙府轮廓指了指。
得了，他又开始缅怀那些过去的“黄金岁月”了，关庭月嚼了嚼，作如是想。
天穹上挂着的太阳似乎向下沉了几寸，光线暗了一分。陆鸣铎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万年前的旧事。
她不打算分出心神继续听对方的连篇废话。
要是将正事都交给这个决战前夕还分不清敌我的家伙，恐怕等到云剑尊炼出体外分身，尸解飞升了，他都还愣着呢。
昆墟圣主无法飞升、二不愣回不去上界，定是源于同种力量的阻挠。
至于其泉源，自然是天道法则。
五年前自己被夺走人魂时，那个无影无踪的家伙，心中念头却又是打算借此“合理”褫夺走她本有的气运。
倘若对天道法则了解得不够透彻，又当如何瞒天过海、易运窃命？
如此想来，这幕后黑手，定然来自上界，甚至地位超然——原有地位超然。
至于此人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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