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记青看着她乖乖凑过来吃掉了那口蛋糕，手指尖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他把刚刚那把叉子递给黎凪，自己拿起另外一把插了一口吃。
而在这样带着羞怯的沉默气氛中，他们两个的想法却意外地契合：快点分化吧，我栽了，我想和她在一起。
“我，”池记青看着面前的蛋糕残渣，因为紧张，手不自觉地攥了攥，“我有一首曲子想要弹给你听。”
“什么曲子？”黎凪搬着椅子坐到钢琴附近看着他，“我想听。”
池记青点点头，坐上了钢琴凳。黎凪看着板里的琴锤飞快地弹起落下，琴有强烈的颗粒感。池记青的手指和琴键完美地贴合着，流畅温柔的乐声从他指缝间倾泻而出。
她看着池记青微微闭上眼，整个人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笼罩，显得圣洁又漂亮的过分。
黎凪听曲子听到一半，觉得不太对劲，她觉得这首曲子过分耳熟，熟悉到她几乎能够在池记青弹出下一个小节的同时就能在心里哼出差不多的旋律。
她在穿进来前也听过这首曲子吗？
她等池记青弹完，把视线转向她的时候，斟酌着开口：“非常好听…我很喜欢，这个是什么曲子？”
池记青想了半晌，微笑着告诉她，“是我自己编写的曲子，你喜欢就好了。”
这不仅仅是我自己编写的，池记青看着黎凪想，我在还能看清你面容的最后一阵子写了这首曲子，但之前都没有找到机会弹给你听。
我写下它，是因为你曾经和我说，你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黎凪不理解，池记青自己写的曲子，她怎么可能听过？她想这个问题快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打开word文档，开始列一下自己和池记青在一起的优势。
嗯，她一不和池记青八字相克，二门当户对，三是个拥有正常生理的物种，生存不需要夺取其他人生存的氧气，不会把对象憋死。四有正常智商，识字会走路，不会捡地上的垃圾吃，五虽然身体弱了一点但是没有残疾，不是哑巴，可以说话可以回消息，这么看来，她简直是完美的对象候选人啊！
她站起身，刚刚准备去做事，突然间就忘记了刚刚想去做什么。她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好孤独，她居然还需要列这种没有意义的文档。
好像明明一件应该简单的事情，在剧情的影响下，也变得好难好难。她突然之间没有由来的难过，又不想落泪，于是不自觉地哼起小曲调整情绪。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哼出的正是之前池记青弹的那个曲子。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愣，忽然想起来，这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曲子了。
那是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在悲伤的时候永远会在耳边响起来的——她的意难平死去时候的bgm。
她为什么前面会想不起来？
她开始回忆，即使那是个让她伤心流泪的场景，但是还是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内。她的意难平，躺在地上。地板一定很冰凉吧，好像会带走他生命最后的一点热量一样。
她的意难平就这么躺着，嘴角有鲜血，刀尖就这么没入心脏，但是依旧看着她，透过那方小小的屏幕在冲她笑。
黎凪那时候看着他，哭得几乎要看不清屏幕，她没去给自己擦眼泪，伸手去擦屏幕，好像这样就能帮他抹掉唇角的鲜血一样。
但是游戏里代表她的那个角色没有动手，于是她的一切都是徒劳。
虽然死是世上所有事物的结局，不管是纸片人还是真的人，在没有维持生命的能源的时候都会死。即使她可以让死去的他仍然活在她的笔下，活在她的画里，但那终究是一种虚假的安稳表象。
她难过地想，我好不容易从偌大的世界找到你，现在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要怎么样才能再和你见面呢？
其实那个音乐并不悲伤，只是很安静，安静得几乎不像一首代表死亡的曲子。
甚至黎凪那时候还听出了一丝期待的情绪，但是你期待的是什么，是死亡，还是最后你所见到的我呢？
这首曲子就好像一颗坠落的星辰，落处也许是哪一个沙漠的小山丘上、也许是很高很高的山峰顶，又或许是哪一片辽阔无边的海。
他会落到一个自由的，没有忧愁的地方。
但是黎凪又想，也许他还是最适合落进一片雪原。软绵绵的雪可以接住坠落的他，也不会砸到别人。一切都很安静，也和他很像，是干净的，无边的一片白。
虽然很寒冷，但是星星应该不会怕冷，所以一切应该都会很好。
黎凪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她茫然地抹去眼泪，突然发现她想不起来了。
明明不应该会忘记的，那个游戏叫什么，他叫什么，他在死前，差分cg表现出的嘴唇微动，用最后的力气伸来手，好像要触摸她脸颊一样，然后告诉她的话……是什么？
黎凪低着头，几乎要站不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噼里啪啦掉在地板上。
为什么会不记得呢，明明一直都记得的，明明不可能忘记的啊。可是却为什么、为什么被蒙上了一层迷雾，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呢？
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她还记得那是一张和池记青一模一样的脸，记得那是几乎一样的声音，记得他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的说话风格，记得这是……她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义无反顾去喜欢的人。
第二天黎凪去池记青家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感觉有过这么严肃又尴尬的时刻，斟酌了又斟酌，但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失礼至极。
她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池记青的眼睛，“池记青，你有没有想象过死亡？”
池记青好像被她这个问题问的愣住了，呆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个问题，眼神和声音都认真得过分：“想过的。”
池记青想象过自己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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