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菲克带我登上的海盗船，不是那种桅杆纵横、张满大帆的船，而是一艘锈迹斑斑的轮船，船上充斥着机油、金属和鱼虾味儿。船舱内布有嘎吱作响的铁板与简易台阶拼接成过道，数不清的油桶与柳条箱堆放在边上，用油布盖着。巨大而又不可名状的机器蹲伏在阴影中，散发着金属与硝烟的味道。
“尤利西斯·克劳是我们的船长。”莱斯特对我说，“他想见你。”
我仍因海盗竟是为我而来的感到震惊，也想不出任何缘由能让这帮海盗与九头蛇的亡命徒刀枪相见，只为绑架一个我。
尤利西斯·克劳这个名字也未能唤起任何回忆，不过，当看到他本人的时候，尽管心中的疑问并未得到解答，但我却一眼认出了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这家伙竟然是那个卖给奥创振金的军火贩子，后来断了一只手。
“看来你把我们的客人平安护送来了，菲克。”尤利西斯·克劳的口音很重，这个时候他还双手健全，袖子挽到肘部，露出毛茸茸、带刺青的胳膊，“很荣幸见到你，年轻小姐。”他说着咧开嘴冲我一笑。
“你为什么想见我？”我问克劳，“我根本谁也不是。”是什么让你宁愿和九头蛇作对，也要把我抢到手？
克劳大笑，“我是个商人，年轻小姐。”他说，“这就是原因。但别担心，我虽然是个老粗，但肯定会礼遇你的。”
“谁和你做生意？”除了九头蛇，还有谁会想绑架我？
克劳耸耸肩，说道：“等你见到不就知道啦？不如你告诉我，为什么人家要花这么大价钱，只为了抢一个小妞儿？嗯？我损失了二十几个弟兄，还以为能抢来什么宝贝，结果你看上去却蛮普通的嘛。哈哈哈，不是说你不漂亮，但你明白这意思。”
“跟你做生意的人没告诉你吗？”我挑衅地问。
“噢，做生意的时候我只在乎钱，不在乎货。”克劳回答，随即转头对莱斯特说道，“喂，带我们的客人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美美饱餐一顿。你说怎么样？”最后一句话又是冲我说的，而我无法拒绝如此诱人的建议。
何况在大海上，在海盗船上，我想不出任何逃跑的意义或者办法。之前那艘船已被海盗们毫不留情地击沉，举目四望，四周除了夜幕下黑色的海水之外，别无他物。
“也许交叉骨也跟着葬身海底了。”我阴暗地想，但却无法真的相信。
克劳给我安排的船舱又小又暗，但至少没有铁链叮当。我用凉水洗了澡，因为没有热水，又换上他们准备的衣服——黑色的棉衣、棉裤，统统大了一码，穿在身上像个麻袋，但至少暖和。
晚餐则是鱼肉罐头和面包。海盗们在整艘船上分散开来，大声喧哗、呼喝笑闹，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但克劳和莱斯特以及几个我不认识的海盗聚在一起凑了一桌，和我一起吃饭。也许是为了监视我。
“我们去哪儿？这总告诉我吧。”我狼吞虎咽吃了一会儿之后放慢速度，问克劳，“反正等到了目的地，我总会知道的。”
除非你准备蒙起我的眼睛，我盯着克劳，心想真到了那时候，我可不会乖乖就范。
“去找自由女神。”克劳笑嘻嘻地回答，似乎完全不在意我怎么瞪他，“这罐头合不合你的心意？我们还有洋葱罐头、猪肉罐头和水果罐头。”
我没有吃饱，但却根本没有胃口。“听说你和托尼·斯塔克是旧相识。”我开口，努力回忆《复联2：奥创纪元》的剧情。
会是斯塔克托这个海盗劫我吗？可能性微乎其微，不提我和复仇者约定在先，美国队长也绝不会坐视自己的队员和军火贩子勾结。
“斯塔克是个机灵鬼，但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克劳说，“我和他可不只是旧相识，年轻小姐。怎么，你认识斯塔克？”
我失去了一切耐心，不答反问：“谁是买家？”
“抱歉，小小姐，生意就是生意。”克劳倒是没觉得不耐烦，“我猜托尼·斯塔克没跟你说过这点，嗯？他也是个生意人，斯塔克先生，哈哈哈。”
“他是钢铁侠。”我反驳。
克劳扔下挖罐头的小叉子，说：“甭管名头多响亮，一头猪会因为改了个好听的名字就变成一只狗吗？”
“那你的名字又是什么？”我反唇相讥，“海盗？走私犯？窃贼？”
最后一个词明显刺痛了克劳，他下意识地揉着脖子后面，不怀好意地对我笑了笑。莱斯特咳嗽了一声，问我：“你吃饱了吗？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回屋里好好睡一觉呢？天真的很晚了。”
“好啊。”我冷冷地说，从桌子前站了起来，海盗们则无动于衷。
不管克劳说什么，我都不会被假象蒙蔽——他和交叉骨没什么区别，顶多是礼貌一些，这改变不了我阶下囚的身份。
即便我勇武过人，也不可能夺下这艘船，即便夺下了船，也不可能指使这群海盗把船开到我想去的地方。兜兜转转，我偏离了和复仇者商定的计划，却又完全没能从中获益，仍旧是个随波逐流的命。
我在窄窄的床上一屁股坐下，老旧的弹簧发出吱吱呀呀的嘀咕声。我两手在膝前交叉，怏怏地看着对面的舷窗。海水的声音似乎永不停止，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习惯了不再去听水声。若是思想也能说停就停就好了。
“嗨！”门又开了，莱斯特把头伸进来，“吉普赛女孩，我给你带了甜点。”
我抓起创伤的枕头朝他扔过去，他敏捷地把门关上，枕头“咚”的一声砸在了门上。“好吧，我看你没胃口吃甜点。”他隔着门说，然后便离开了。
我颓然向后倒在床上，脑袋磕在盈盈的床板上，痛得很。我茫然地瞪着天花板，想要睡一会儿，但大脑却转个不停，而且转的都是些令人疲惫又沮丧的念头。
“但愿我仍有剑。”我想，然而这个念头带来的渴望与斗志已远不如从前那么强烈。
天花板上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我皱起眉，盯着低矮的天花板。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铁片拼接成的天花板似乎有一角翘了起来。
“咚。”
我立刻坐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武器，结果摸了个空。头顶上，那块天花板开始“吱吱”弯曲变形，然后“嘎啦”一声被扯了上去。
“谁？！”我大声喝问。
一阵沉闷的笑声传来，然后一个庞大的身影“扑通”一声从上面落下，浅灰色的盔甲胸前用白色画着大大的X。
交叉骨。
他竟想办法混上了这艘船！
我提起双拳，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看起来你找到了新朋友。”郎姆洛森然说道，“但不巧的是，我最恨喜新厌旧。”
“这里没人是我朋友。”我说。
郎姆洛看了看我举在身前的拳头，大笑起来：“乖乖跟我走，不然就跟着这艘船一起被炸上天。最后的警告：倒计时还有三分钟。”
我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只听“轰隆”一声，他身后的门忽然被撞飞。但交叉骨既不动也不回头，任由那扇门脱出门框“咣当”撞在他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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