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商九殷的声音,小系统直接卡壳了:[气运之子什么时候醒来的?不应该再过两天吗?]
任青安眼前晕眩还未消,耳畔嗡鸣声不停,却若有所觉侧首,看向商九殷所站的位置。
眼前黑雾未消,他什么也没看清,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刚刚咳得浑身发麻,脑袋也发懵,完全没听清商九殷在说什么。
思维慢了半拍,哪怕是现在,也依旧很在意自己形象的青年慢吞吞放下药碗,拿出巾帕,把沾在脸上和手上的血擦了。
虽然依旧看不清气运之子的模样,任青安却自认得体地弯眸,温声回话:“是我救了你,你可以和这里的人一样唤我……”
他顿了半秒,想起目前处境,自然地接下了刚刚的停顿:“青竹先生。”
按照情景这个回答应该大差不差。
迟迟未听到回话,终于从那片晕眩缓过来,任青安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思考着该如何和这个前世的学生交流。
抬眼却发现少年站在不远处,看向他,眼神怔然。
是他方才说了什么特别伤人的话吗?为什么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前世的君王在很久之后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情绪内敛。
微微斜目,看人时凌厉的凤眸微掀,懒洋洋说话,也自有三分权势中养出来的矜傲,以及多年来在乱世的厮杀中带来的血气。
几乎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更遑论忤逆他。
任青安这个大逆不道的叛臣是个例外。
哪怕那时君王已经忍辱负重,蛰伏成功,收敛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又一点点看似不经意间把任将军的权利分割,到了即将可以开始反杀的阶段。
任将军依旧对君王没有太多敬畏心,甚至敢独自一人提剑谋逆,闯进金銮殿,把剑架在君王脖子上,威胁君王。
那时任青安的杀名太大,哪怕只有他一人,周围禁军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约莫是都以为他还留有什么后手,毕竟在世人的印象里,任青安素来诡计多端,在战场上能用计谋把敌军阴死。
不过纯属众人想多了。
任青安确实习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那时的他想着,如果事成,自己还活着的话,要找一方院落,就像当年的竹屋。
独自隐居起来,种种花,早上起来给花浇水。
如果身体还算好些,他会找一个记事本,把每天给花浇水施肥的次数和分量都记下来,这样的话,哪怕那时候自己记性不太好了,也不会再出现把花浇死的意外。
他想着那时自己最好再养一头小鹿,就像当年一样,小鹿每天会又蹦又跳地闯进他的院子,带来一些自己觅食的成果,最好低下头,再让他摸摸。
世人如何也不会想到,以杀传名的任将军其实并不太喜欢打打杀杀这件事,他真正喜欢的是种花,闲情逸致,那些纨绔子弟喜欢的东西,年少时的任公子也是喜欢极了。
他另外还有一个不太方便诉说的小小癖好,他喜欢毛茸茸的东西,若是这件事被世人知晓,怕是要惊掉大牙。
可惜后来的他成为任将军之后,恶名传世,也许是手上造的杀孽太多。
动物是这世间很有灵性的生灵,都不太愿意靠近他了。
不过那时的任青安是真的想过这件事的可行性的,他也进行了认真的规划。
那时的任将军会学着聪明一些,让自己的心硬一点,不在外面捡乱七八糟的人回来。
一人一屋,再加上一头鹿,辟居乡野,整日炊烟袅袅,闲云野鹤,没有外人的参与,就此了却残生,这样也很好了。
那时正在谋划最后布局的任将军光是想想这些情景,心情就会明媚一些。
只是这些设想在后来也注定只能成为美好的幻想。
那时他已经病疴缠身,毒发的后期,他记忆力变差,五感时常失灵,昔日惊才绝艳的少将军成了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废人。
但是那次的宫变,任将军没有为自己留下任何后路。
一人一剑竟也能杀出千军万马的气势,直接杀进了君王议事所在的金銮殿。
没人敢拦他,哦不,其实是有一个人的,当年的卫升早已成为君王身边的近臣,为君王效力。
曾经亲友,这满朝文武,和诸天下皆与他为敌。
昔日故人在殿下拦他,眼中满是冷沉的怒意:“任霁之,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卫升知道,这殿中已布下天罗地网,任青安若是进去,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大概是出于当年身为挚友时,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悯心,他自认好言相劝。
任将军满面霜寒,冷笑:“若是我偏要执迷不悟呢?”
刀剑相向。
其实只要卫升再细心一些,就会发现,任霁之所装出的这身气势都是虚的,细看,他连执剑的手都在轻轻发抖。
自战场厮杀而来,沾了满身血气,其实任将军早就已经力竭,若是卫升真的出手,就会发现,他连自己的一招都挡不下。
若是当日,有一人发现这情况,出剑拦下他,任青安也不能闯进这间杀局密布的大殿。
可是卫升没有发现,他还在为自己昔日挚友,如今的仇人而感到失望至极。
九提督只是看着任青安执剑向他,面上神情冷然,后退了一步:“任霁之,这是我最后一次好言相劝,之后我不拦你,下场如何,你自己担。”
他自认已仁尽义至。
任青安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什么都没说。
周围禁军刀剑向他,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任他一人挟剑,径直闯入大殿。
对君王没有丝毫敬畏心的任将军拿着把沾满血的剑,像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闲庭信步,走到君王面前。
这时的商九殷早不如当年在竹屋初见时那副少年情态了,即使敌人已经杀到他家大殿了,依旧有闲情逸致,自顾自和自己下棋,漫不经心落下最后一子。
杀局已破,白子落下,将对面杀得溃不成军。
哪怕是两人对峙,这般局面,也属实怪异。
成年的君王微微抬头看面前的人,凤眸凌厉,笑吟吟明知故问眼前胆大包天的罪臣:"不知任将军此行何意。"
任霁之觉得这样的商九殷一点也没有小时候的他可爱。
幼时的商九殷在朝中处境不好,备受掣肘。
他无权无势,虽是君王,却是个虚名,不过是各方权势用于制衡的傀儡。
少年君王没有后路,他没有母族的庇佑,更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一朝在朝中,身不由已。
他有滔天的野心,却没有和野心相匹配的实力,于是注定只能隐忍蛰伏。
商九殷的笑靥是他给敌人织下的裹满蜜糖的网,只等敌人陷进去,就会发现,这糖是剧毒的砒霜,
蛰伏已久的蜘蛛在敌人一无所觉时,终于报复,慢慢收紧这网,将里面的猎物紧缚致死。
恶劣的捕食者还有闲空去看里面的猎物垂死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
任霁之最初捡到商九殷时,少年知道自己的劣势,于是将自己伪装起来,用乖巧,可怜给自己套上一层人设。泪水只是他蒙骗猎物的诡计。
只是当时他的伪装太过拙劣,像是尚未开化的幼兽,字都不识得几个。
任霁之一眼看破,自然也看出了他这层伪装下的患得患失。
商九殷害怕被抛弃。
生在帝王家,自幼眼中见识过的就只有数不尽的算计和勾心斗角。
利益至上,是这个幽深宫廷教给年幼的商九殷的唯一一课,他自幼就知道,若是自身没有利用价值,那等待他的注定就只有被抛弃这一条路。
母妃没有价值,被父皇抛弃,皇姐精心饲养的狸奴不小心挠伤她,对皇姐失了价值,于是被残忍虐杀。
凡所种种,不胜枚举,而他不想被先生抛弃。
当时的任霁之看着少年精心维持自己拙劣的伪装,哑然失笑,却并未拆穿。
那时的他并未生出把商九殷培养成明君的念头,即使他已经识出对方的身份。
什么贫寒人家的少年,外出为重病的奶奶采药,不慎撞见有人被追杀,惨遭误伤,才会来此,意外遇见先生。
当初商九殷磕磕绊绊地说出这话时,任霁之一眼识破。
哪家贫穷少年身上穿华服锦饰,还敢在衣物上绣龙纹。
那时的任霁之记忆还没有失去太多,隐约能意识到外界大概是生了大变,不然也不至于君王都换了。
但是他重伤未愈,有心无力,走不出这偌大林野。
他一向心软,只想着把小皇帝的伤尽快养好,好送这尊大佛离去。
任霁之好不容易将少年君王培养的有个人的模样。
那时的商九殷远比后来的可爱,性子外露,一逗就生气炸毛,忘了自己还处于伪装之中,着急忙慌恢复自己伪装出来的人设,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泪水涟涟,半点没有自己身为男子的自觉。
男儿有泪不轻弹,问起来就是理直气壮的一句话:“那又如何,方今,我年数不过十五,若是先生肯纵着我,我便一辈子都是孩子。”
任霁之听见这诡辩,笑得乐不可支,因为声带损伤,只能发出一些笑音。
只是少年的眼泪并不能打动冷酷无情的他,他洞若观火,看出年少的君王即使是朝他落泪,也不见分毫伤心之处,泪水盈满的眼底是漠然以及诡计得逞的笑意。
所以即使是这般,少年君王也得老老实实听从先生的话,一字一句给他背诵策论。
这对师徒彼此隐瞒,温情之下,钩织着令人心冷的算计,这段缘分太浅,若是戳破,就会分崩离析,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祥和。
虽然都知晓彼此互有隐瞒,却始终不肯戳破。
也许是这难得的温情令人心有贪恋。
只是后来才明晓,这难得的温情是裹着蜜糖的剧毒砒霜,噬人心肺。
他看出来商九殷乖巧外皮之下,藏着的野心勃勃,对方引导他教自己多些有关帝王之道的知识,那时任霁之便看出商九殷对于权势的渴望。
权势熏人心,若是没有好的引导,必将走上歧路,况且,商九殷是一国的帝王,若是他在权势中迷失,这天下将会走向更乱的地步,真正受到伤害的永远只有百姓。
任霁之不忍,他说不出自己究竟在不忍什么。
究竟是不忍这天下苍生再遭重创,还是不忍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的少年会逐渐迷失,失了初心,走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生了私心,这一点,任霁之承认。
养孩子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更何况是一点点帮一个人塑造健全的人格。
他终究是不忍心。
于是任青安教授少年君王为君之道,教他明辨是非,引他走向正途。
他在培养一个自己心目中的明君,他希望,商九殷能将这个国家治理好,走向他可能已经来不及走的这条路,代他看看这未来的盛世光景。
回朕车以复路,及行迷之未远。
他可能回不去了,但他希望,少年君王不要误入这条歧途。
凡是做事,在来得及挽回的时候停手,终究不会让自己生出太多的遗憾来。
也许是当初他是中了毒之后才遇见的商九殷,这些年过往记忆全都忘了干净,却依旧记得那段在竹林中少有的温情时光。
记忆力变差,很多中毒之后的记忆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时间真是过分得残忍,那段以欺骗伪装为名的记忆却让他记得越发清晰。
少年的君王是很有趣的性子,一逗就炸毛,还会可怜巴巴地伪装,任将军提着剑,看着面前悠闲地独自一人下棋的君王,只觉得无趣,但他却没有再像曾经那般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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