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洞开，其中骚乱不断，与城外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是两个世界。
周砚之与苏豊一前一后掠入其中，浓烈的焦糊味与血腥气被骤然隔绝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城内百姓被惊起的喧嚣。
倒塌的货摊，散落的杂物，还有不知是人是畜留下的深色拖擦痕迹，在朦胧的光线下构成一幅杂乱的剪影。
长街两旁，窗纸后人影惶惶，孩童哭喊，士兵的呵斥声与百姓的追问声搅作一团。
苏豊下意识握紧了刀柄，目光扫过这混乱不堪的场面，面色甚是难看：“……太乱了。”
在这般杂乱的人声中，在这般混乱的足迹里，想要精准找到一个有意潜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周砚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最终定格在长街尽头——那里，通往禁宫的方向。
是了，周瑜垵谋逆败局已定，要想翻盘——
除非……
挟持昭文帝为质！
“昀云！”他猛地抬眸，转头将手中的吴钩郎往身旁的苏豊怀中一塞，朝他快速道：“吴钩郎会为你指路，你快去迎驾，我带黑羽卫入宫救太上皇！”
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飞速掠向禁宫。那道靛蓝身影几个起落，便已经消失在通往禁宫的浓稠夜色里。
苏豊甚至来不及应一声“是”，眼前便只剩下身着胄甲维持秩序的金吾卫。
想到方才周砚之口中的“太上皇”三字，苏豊猛地一攥拳，心跳蓦地加快，心头划过一丝不祥。
但他没有半分迟疑，迅速转身，将手中的吴钩郎往天上一抛，随后逆着惶惶的人流，跟随吴钩郎朝着洞开的城门再度扑去。
……
与此同时，周砚之已将身后的喧嚣彻底甩脱，带着一众黑羽卫飞速逼近宫门。
越靠近宫门，空气反而愈发死寂。长街两旁屋舍门窗紧闭，连一丝烛光也无，可却有丝丝血腥气从那窗纸上传来，周砚之望去，眸中深色更沉——是飞溅出来的血渍。
忽然。
“轧——”
那扇紧闭的朱红宫门发出一声沉闷而滞涩的声响，竟从内缓缓打开一道缝隙——杂乱的脚步声，金属轻擦地面的刺耳声从中漏出。
周砚之瞳孔骤缩，猛地抬手止住身后众人的动作，另一只按在刀柄上的指节已然用力到发白，目光如冰，直直刺向那逐渐扩宽的缝隙上。
蓦地。
“咻——！”
一支冷箭猛不丁地从那半开的宫门中射出。
“噌——！”
周砚之眸色一凝，举刀横挡，箭头与刀面发出一声脆响，随后被击到一旁摊位上的木架上，发出“噔”的一声响。
“噌——噌——噌蹭蹭蹭蹭——！”
随后便是更多冷箭袭来，可却无一例外都被周砚之和黑羽营的众人挡了回去，羽箭与刀面的撞击声连绵不断地响起。
片刻后，宫门内最后一只羽箭射出。
见状，周砚之快速从腰侧摸出三枚羽毛镖，甩手就要放出。就在脱手的最后一刻，一道冷笑忽然从那狭小的缝隙中传来——
“策安。”
闻言，周砚之心一紧，正要弯曲的手腕生生于毫厘间定格！那三枚蓄满力道的羽毛镖险险擦着他的指尖停滞在空中。他猛地抬眸望着那漆黑狭小地缝隙，不可置信道：
“太上皇？！”
那条狭窄的缝隙缓缓扩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角明黄的衣袍，往上看，是一张病气未消的脸。
看清城门内的景象，周砚之眉心一蹙——昭文帝正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而他身旁，是一袭医官白袍的齐明画，同样的，他脖子上也架着一把刀。
而他们身后，是一众身着玄甲的禁军军士。
火光摇曳，在他们锋利的刀锋上快速划过。
一道暗哑的声音传来。
“周策安，好可惜啊！”
周瑜垵从禁军中缓缓走出，不急不慢地走到昭文帝身后，染了烟灰的衣裳尚未换下，额角还流着血，一双阴翳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周砚之，背光下，显得他格外骇人。
朝周砚之牵唇一笑，他语气颇为感叹。
“刚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就要背上弑君之罪了。”
看着面若金纸的昭文帝，周砚之语气极冷：“四殿下，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瑜垵却不答，只是一把夺过架在昭文帝脖子上的刀柄，将刀刃又往里递了半分，任由锋利的刀锋划拨昭文帝的脖颈。
借着这个动作，他推着昭文帝向前一步，彻底踏出宫门。
火光跃动在他染血的额角和阴暗的眼中，直到身前的昭文帝发出一声痛呼，他方才如梦初醒，这才看向周砚之，以及他身后的黑羽卫，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周策安，现在，我命令你，放下兵器，带着你身后的人给我退！”
周砚之无法，只得将手中的刀往前一扔，随后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随他一同后退。
一步。
两步。
三步。
……
不知退了多少步，周瑜垵就这么架着昭文帝一步步踏过周砚之与黑羽卫扔在地上的各种兵器，直到他们身后的禁卫军全部从宫道内走出，这场无声的拉锯才堪堪停下。
盯着周砚之，周瑜垵冷冷开口：“让周守稷出来见我。”
闻言，周砚之眉头皱得更紧，正想说什么，可周瑜垵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先开口道：“一刻钟后，我要见到周守稷。”
“否则……”
他将压在昭文帝脖子上的刀又往里压了压。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周砚之看了看昭文帝惨白的脸色，扭头朝身旁的一名黑羽卫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又转头朝周瑜垵沉沉的道了声“好”。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周砚之带着一众黑羽卫站在离周瑜垵不远的地方，就这么僵持着。
看着远方天幕逐渐泛上鱼肚白，周砚之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揪紧，看着昭文帝身旁同样被人用刀架着的齐明画，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指尖。
两人在空中快速交换了个眼色。
刹那间，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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