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必须出关的理由
傍晚,队伍停下修整。
他们现在当务之急,一是食物,二是可治疗外伤的药材。
民之本质,日用饮食,百姓聊能果腹,充斥在脑子里的第一大事就是吃饱,衍生了一系列相关联的底层智慧——“天晴防备天阴,有饭防备没饭”,“忙时吃干,闲时喝稀”,“细水长流”……
备荒防饥,开源节流。
阔绰一顿,剩下的半石粮食,就得狼狈地数着粒熬粥,被迫也是节流。
想不那么狼狈,必须得囤货。
所幸人多,天气日渐暖和,万物复苏,越往后能挖的野菜越多,山里的野物也会繁衍生息。
厉家三人分工,厉蒙和林秀平先带一些难民去附近挖野菜,厉长瑛带人做陷阱和一些捕猎的工具,等到挖野菜的人回来,便进到山里挖陷阱下套。
魏家人不能动,厉长瑛和厉蒙不能完全信任难民,便只能岔开出去,必须留守一人。
他们并没有要求,一定是女人去挖野菜,男人去打猎,但男女难民也自发进行了分工,女难民去了林秀平那儿,男难民则是聚到厉长瑛这儿。
厉蒙人高马大,左手砍柴刀,右手铁锹,腰上系着缴来的刀,身后还背着个大箩筐,里头也有一些工具,杵在林秀平边儿上,旁边是一群女难民,就像一个南瓜放在一堆土豆里,土豆里还有豆崽。
厉长瑛道:“谁都可以学。”
女难民们面面相觑。
有个瘦得跟刀螂似的男难民嘀咕:“女人体弱,又没力气,赶路都拖后腿,学打猎干啥,万一在山里摔倒、害怕,还得我们男人照顾。”
旁边的人胳膊肘碰了碰他。
男难民这才想起厉长瑛也是女人,讪笑。
厉长瑛反问:“你这话的意思,我如果嫌你拖后腿,也可以不用理会你,是吗?”
男难民顿时不敢说话了,讨好地打了一下自个儿的嘴,“我不会说话,下回再也不敢了。”
总有这种人,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就像是屎黏在脚底,伤害不高,膈应至极。
厉长瑛直接说明白:“有的受伤了,你就去干点儿轻省的活儿,有的力气大,手巧
的,多学没有坏处,看看自个儿的情况再拍脑袋决定。”
厉家父女眼里,这些难民都是土豆,土豆还分公母吗?女难民里有大土豆,男难民里也有小土豆,既然都是土豆,以真实条件来分工合情合理,怎么都在土里长着了,还分不清个四五六?
哦,本朝还没有土豆……
厉长瑛更加直白,“力能扛的去挖野菜,不是大材小用吗?能当桌腿儿的短柱非要充顶梁柱,梁还倒霉呢。”
人都能有自己的位置,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有意志,位置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可以根据意志而转移的。
厉长瑛转头对女难民们鼓励道:“身体可以锻炼得更强壮,技巧没有人教导,靠自行摸索,是难非易。”
陈燕娘第一个走出来,“我学!”
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女难民走出来。
男难民们没有人动。
民间对技艺的传承十分苛刻,而很多技艺传男不传女,男人极清楚如何来保障权威。
就算打猎的技术相对广泛,也有高低之分,厉家愿意无偿地教给人,是厚泽于人。
厉长瑛话糙理不错,又不会全盘否定人,施以打压。
她行事简单直白,帮人是顺手为之,不是为了别人的感激,能帮就帮,帮不了也不会为此自责,不会勉强委屈到自身,图的是问心无愧。
但人性,并不简单。
魏堇走到其中一辆驴车旁。
驴车上,下三白眼程强吊着胳膊躺在上头,他一只腿也被砍了一刀,受了“烙刑”幸运地止了血。
驴车都在一处停着,方便看管。
受伤过于重的,医疗条件不好,都没挺住,不良于行的难民参与不了生存活动,便都在驴车附近休息。
江子三人也都受了伤,四人由于风评,并不招大多数难民待见,几乎没有其他难民靠近。
他们瞧见魏堇过来,眼神都很排斥,又碍于他跟厉长瑛是一起的,不敢得罪。
程强是老大,警惕道:“你到我们这儿来干什么?”
魏堇淡淡道:“良禽择木而栖,聪明人该知道怎么作出选择,如今她对难民一视同仁,若有聪明人快人一步得她信重,地位便不同于一般难民。”
江子三人皆眼神
一亮。
程强狐疑,“你为什么跟我们说这些。”
“她可以孤身救人,无私教授生存之计,可见心性,泼皮不在,她身边空虚,已经有人觉机而动。”魏堇看向围着厉长瑛的陈燕娘,“失了先机再想上位,总归是不如前人。”
魏堇态度丝毫不低微,言罢便走,留他们自行打算。
若想得助力,上上之选,自然是别人求着巴上去,顺势助之,施以恩德,再壮大己身。
厉长瑛兵法学得不好,不爱使心计,他便帮着减少些隐患。
魏堇来也随意,走也随意,两句话留下四个心乱的人。
程强什么都干不了,江子三人能做一些相对轻巧的事儿,蠢蠢欲动。
程强有所疑,“他这种公子哥儿,惯会耍心眼儿,别上了他的当。”
江子三人不以为然——
“咱们有什么值得算计的?”
“是啊大哥,你没看吗,厉长瑛身边儿根本不缺人。”
“晚了可啥好处都捞不着了。”
“她咋没算计咱们?”程强抻着脖子,严肃道,“你们忘了折进去的三个兄弟了?”
说是兄弟,其实是被人贩子圈住后的臭味相投。
江子三人眼神相对,敷衍地说了句“大哥你好好修养,我们自个儿商量商量”,然后便商量起来。
一人一句——
“你去吗?”
“去。”
“我也想去。”
就商量完了。
三个人带伤上阵,讨好地走出来,“老大!我们也去挖菜!”
厉长瑛莫名又多了三个小弟,“?”
三个人厚脸皮,拜完老大的码头,颠颠地走到厉蒙身边,拜老大爹的码头。
背景是他们曾经的大哥,下三白眼程强。
将欺软怕硬贯彻到底。
吊着胳膊的程强:“……”
他怎么就受伤了!
让这三个孙子抢先讨好了!
再耽误时间,天就该黑了,厉蒙和林秀平带着一部分人离开。
江子三人紧紧跟在厉蒙身边,殷勤不已。
女难民们泾渭分明。
几个女难民极沉默地走着,其他女难民当她们是什么脏东西一
样离得远远的。
有女人既小声又大声地嚼舌根:“那种活就得是男人干,女人哪干得了,干点儿应该干的得了,没事儿找事儿,我看呐,就是想往男人堆里钻……
有人附和,言语鄙夷:“有的女人,就是离不得男人,脸都丢尽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魏家人隐约听见,全都皱了眉。
魏璇原本还说,她手巧,编网应该能上手很快,与其闲着不如去厉长瑛那儿学一学。
大夫人和楚茹拦住了她。
她们便是脸脏的看不清,也有男人直勾勾地盯着,现在厉长瑛貌似成了做主的,其实还是虚的,她们不敢去挑战男人的恶劣和下流。
甚至都不敢洗干净脸。
女子的贞洁和名声不可失,否则便没了活路。
楚茹劝道:“你没瞧见有些难民脏污的眼神,女人也会说嘴,你就别过去了。
魏雯和魏霆也想过去。
楚茹只让儿子魏霆去,不准女儿过去。
魏璇眉眼郁郁,“男子也就罢了,为何同为女子,也不对女子留口德?
魏霆欢快地去厉长瑛身边,魏雯闷闷不乐。
大夫人和大嫂楚茹都沉默不言,其实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只是魏家好时,来往皆友善。
魏堇去溪边一趟,回来坐下。
魏家女人们情绪已经如常。
大夫人梁静娴问起:“你先前说要去奚州,难道是因为见到厉长瑛?
魏堇否认:“不是,是我们无处可去……
若是晋朝疆域之内无他们容身之地,北为突厥,势大残暴,他们只能选择奚州。
大夫人又试探道:“你从前惯不爱理会别家的姑娘,你对厉姑娘是……
魏堇避而不答,只道:“秦太守清正廉明,我们得他照拂,会留在太原郡。
能够安定下来,便是魏家人最大的期望了,而且,万一詹笠筠和魏霖找他们,也得要到太原郡去。
大夫人这两日瞧出了魏堇对厉长瑛态度上的些许不同,“不若劝厉姑娘也留在太原郡?
魏堇不语。
魏雯声音清脆地反问:“为什么不是咱们随厉姐姐走?偏要留下人?
“阿雯。
魏堇皱眉,声音少有的严肃。
魏雯以为说错了话,眼露不安。
魏璇原在仔细听着那头厉长瑛讲编网,闻声转回头。
大嫂楚茹教训女儿:“你小孩家家,不懂不要乱说话,关外岂是好讨生活的?若有人照拂,何必不远千里出关呢?
魏雯低声欲认错,“小叔,我……
不想,魏堇严谨地纠正:“不可失了规矩,阿瑛与我和你姑姑同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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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堵住了魏雯原本要认的错。
魏家另外三个女人也都静默:“……
魏雯眨眨眼睛,眼神机灵,试探地问:“那叫瑛姨?
魏堇默许。
大夫人复又重提留下厉长瑛的事。
魏堇轻轻摇头。
不可能的,厉长瑛不会留下来。
他又为何将魏家的麻烦带给厉长瑛?
魏堇垂眸,看着他的右手。
魏家出事时,他十五,本该和其他男丁一起论罪,可偏偏整个魏家只留下他一个。
那些人为了折辱魏家,要毁了他的右手。
动手的狱卒不忍心,下手留了情,才只断了两根手指。
可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亲人一个一个死去,他整个手肿如萝卜,以为再也不能提笔了,日日煎熬着……
祖父不许魏家子不忠不义,他们如今又是逃犯,只能隐姓埋名地活着。
可是……
他受过整个王朝最顶尖的教养,就因为家族的破灭,他的人生轨迹便彻底改变,因为祖父的遗志,他的志向、追求便要从霄宸之上落入平庸,他有可能会沦为难民、小吏、人贩子一样的人。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精神的倾覆。
魏堇扪心自问:他甘心吗?他真的甘心吗?
如何重建?留在太原郡,他知道,他终有一日会成为魏家的不孝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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