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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七十四章 市局来人

小说:

净业明会

作者:

泪无明

分类:

现代言情

辰时三刻,铅灰色的天光终于艰难地撕开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在青林寺湿漉漉的屋瓦和庭院上。光线浑浊,毫无暖意,反而将昨夜未化的残雪和火灾后飘散的灰烬,映照得更加清晰刺目,连同那些在晨光中沉默洒扫、步履匆匆的僧人身影,都笼罩在一层惨淡的、近乎绝望的灰色调中。

客堂里,炭火燃了一夜,已近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色的余烬,奄奄一息地散发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热气。空气里弥漫着炭火将尽时的烟炱味、残留的草药气息,以及一种无形的、越来越沉重的压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明澈独自坐在炭盆旁,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粗茶。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目光落在面前跳跃不定、即将熄灭的炭火余烬上,眼神深不见底,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无形的、正在缓慢迫近的巨大阴影。一夜未眠,加上连日的奔波、压力和身上的伤痛,让他的脸色在黎明清冷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下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青黑。手臂和手掌上包扎的纱布,在僧衣袖口下若隐若现,边缘处已有暗红的血渍渗出,带来阵阵绵长而尖锐的刺痛,时刻提醒着他身体的状态和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讯问。

但□□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此刻都被一种更加紧迫、更加冰冷的危机感所压制。广净的口供,像一把双刃剑,既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也揭开了更加深不可测、也更加危险的谜团。市局刑侦支队的人,随时可能抵达。寺院内人心惶惶,暗流未息。外部压力层层加码。而那个隐藏在“林家旧事”背后的真相,以及与之相关的各方势力,如同一张正在收紧的巨网,随时可能将他和整个青林寺吞噬。

他必须理清头绪,在风暴真正降临之前,做出最明智、也最艰难的抉择。

“咚咚。”

客堂的门被轻轻敲响,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进来。”明澈没有动,只是缓缓抬起眼。

门被推开,李执事闪身进来,又迅速将门掩上。他脸色比昨夜更加憔悴,眼中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手里拿着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巴掌大小的扁平包裹。

“师父,”他走到明澈面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压抑的激动和一丝后怕,“东西找到了。就在广净寮房床下最里面一块松动的青砖后面,藏得很深。除了他说的那些纸条和账本,还有……这个。”

他将油纸包裹轻轻放在明澈面前的小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几样东西:一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发黄起毛的便笺纸;一本用普通横线笔记本、字迹潦草杂乱的流水账;以及——一个用深蓝色粗布包裹着的、约莫巴掌大小、两指厚的硬物。

明澈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叠便笺纸上。他拿起,展开。纸张质量粗劣,字迹是慧明那种特有的、略显潦草却力道十足的毛笔字。内容大多是只言片语的指令或暗示,没有落款,没有日期,但结合广净的口供和上下文,意思昭然若揭。

“后山林地,旧事勿提,留心耳目。”

“周氏常来,与明过从甚密,恐生是非,设法令其知难而退。可用旧法。”

“阿彪办事不力,口风渐松,需加留意。南边若有消息,速报。”

“李处油盐不进,钥匙难求。另辟蹊径,或可从其旧部入手。”

“铁片乃信物,然单钥无用。盒藏之处,唯林、李二人知晓。慎之,慎之。”

寥寥数张,却字字惊心。不仅证实了广净关于恐吓周慧、监视阿彪、图谋“盒子”和“钥匙”的口供,更点出了几个关键人物和方向:“南边”(可能指林氏后人南迁之地),“李处”(显然指那位退休干部□□),“其旧部”(可能是接近□□的突破口),以及“盒藏之处,唯林、李二人知晓”这个极其重要的判断——慧明和广净并未真正找到“盒子”,甚至连确切位置都不知道!

明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将便笺仔细折好,放在一旁,又拿起那本流水账。账目记录混乱,时间跨度数年,涉及一些小额的资金往来、物品采购(其中多次提到“特殊香料”、“黄裱纸”等物)、以及一些含糊的“辛苦费”、“打点费”支出,收款人多是“阿彪”或一些代号,付款方则多与寺院的日常采购或小额工程款有关。金额不大,但积少成多,且明显是“账外账”。这是慧明和广净经济问题的直接证据。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深蓝色粗布包裹上。他轻轻解开布包。

里面是一个扁平的、暗红色的木匣。匣子不大,做工粗糙,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岁月留下的深深划痕和污渍,散发着淡淡的、陈年木料和霉变混合的气味。匣盖紧闭,没有锁,但在匣盖和匣身的接缝处,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凹槽。

明澈用手指轻轻抚过那道凹槽。触感冰凉,形状……似乎与那枚“林”字金属片的边缘轮廓,隐约有几分契合?

这就是广净和慧明口中的“钥匙”对应的“锁”?或者说,是需要“钥匙”才能开启的机关?

“打开过吗?”明澈问。

“没有。”李执事摇头,脸上带着困惑和后怕,“我们找到时就是这样。试着轻轻掰了一下,纹丝不动,感觉里面有机括卡住了,不敢硬来。这匣子……看着普通,但总觉得有点邪性。广净没提过这个匣子本身,他只说在找能开‘盒子’的‘钥匙’。难道……这就是那个‘盒子’?可慧明的纸条又说‘盒藏之处,唯林、李二人知晓’……”

明澈将木匣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又轻轻摇了摇。里面似乎有极轻微的、纸张或轻薄物品滑动的声音,但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匣子很轻。

这不像是能装下地契和重要信函的“盒子”。更像是……一个用于存放更小、更精细物品的“内匣”?或者,是一个信物匣?需要特定的“钥匙”(金属片)才能开启,而开启后,里面可能才是寻找真正“盒子”的线索或另一把“钥匙”?

谜中谜,套中套。林守业当年留下这些后手,心思之缜密,用意之深远,令人心悸。

“先收好,和那些纸条账本放在一起,务必妥善保管。”明澈将木匣重新用布包好,递给李执事,“这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物证,也是未来谈判或厘清真相的关键。在警方或其他人介入前,绝不能再有闪失。”

“是!我用性命担保!”李执事肃然接过,贴身藏好。

“净心那边有消息吗?叶记者联系上了吗?”明澈问。

“净心天没亮就去镇上了,说要赶在报社上班前等到叶记者。应该快回来了。”李执事看了看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忧心道,“师父,市局的人……估计也快到了。我们……”

话音未落,客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门外。

“师父!李执事!我回来了!”是净心的声音,带着一丝奔跑后的喘息和紧张。

“进来。”

净心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晨雾的湿气和奔跑后的红晕,眼神明亮而焦急。他先对明澈和李执事合十行礼,然后快速说道:“师父,我见到叶记者了。她昨晚加班赶稿,一早就到了报社。我把您让她打听的消息跟她说了。”

“她怎么说?”明澈问。

“叶记者说,关于市局刑侦支队下来的事,她打听过了,带队的是一位姓郑的副支队长,经验丰富,作风强硬。同来的还有两位,一个是搞经济犯罪侦查的,另一个……好像是搞预审的。阵容很齐整。”净心语速很快,“叶记者还让我提醒您,市局这次动作这么快,可能不仅仅是针对我们寺的个案,或许……和近期市里某些方面的‘整顿’或‘风向’有关,让您务必谨慎应对,说话要特别注意分寸。”

郑副支队长,经侦,预审……这个配置,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绝不仅仅是广净夜窃或周慧恐吓这种治安案件,而是指向更深层的经济问题和可能的刑事犯罪。与“市里风向”挂钩,更意味着此事已进入更高层面的视野,处理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呢?”明澈的心微微下沉,但语气依旧平稳。

“叶记者还说,您让她帮忙打听的,关于那位可能叫‘□□’的退休干部,她有了一点模糊的消息。”净心继续道,“她说她托档案局和老干部局的朋友私下问了问,区里以前确实有位叫□□的副区长,主管过城建民政,大概十来年前退休了。退休后深居简出,很少与外界来往,住在老干所,但具体是哪个老干所,不太清楚,需要进一步查。不过,她朋友提到,这位李老区长,风评似乎比较……复杂,有人说他原则性强,也有人说他当年手底下不太干净,但都没实据。而且,他好像……和原来区里工行信贷部门某个出事的刘副主任,有点远房亲戚关系?”

□□!副区长!主管过城建民政!与刘副主任有亲戚关系!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骤然贯通!

林守业的土地“赠与”或“托管”文书,发生在解放初期,涉及产权变更,必然与当时的区(镇)政府相关。□□作为后来主管城建的副区长,很可能接触过相关档案或了解内情,甚至……可能就是当年经办或批示“暂缓处理”的官员之一!“L”批示,很可能就是他!

而他与刘副主任的亲戚关系,又将陈永富、经典家居、银行贷款违规这条线,与“林家旧事”隐隐勾连起来!难道陈永富当年生意扩张,与寺院的“合作”(通过慧明),背后也有□□的影子?或者,陈永富只是被利用来洗钱或转移利益的工具?

如果是这样,那么围绕“林氏地”和青林寺的,就不仅仅是一段尘封的历史产权纠纷,更可能牵扯到一张横跨数十年、涉及政、商、甚至可能还有黑产的利益网络!慧明、广净、阿彪,乃至陈永富,可能都只是这张网上不起眼的节点。而明澈近来的一系列动作(诉讼、整顿寺务、追查旧账),无意中触动了这张网的敏感神经,才引来了如此凶猛的反扑和关注!

这个推论,让明澈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如果猜测为真,那么他面对的,将是一个庞大而危险的、隐藏在正常社会运行规则之下的阴影势力。市局的介入,是福是祸,真的很难说了。他们是真的来查案,还是……来“擦屁股”,或者,来“敲打”?

“叶记者还说了什么吗?”明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道。

“没了,就这些。叶记者说她今天会继续关注,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她还说……让您千万保重,说您……”净心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说您现在站在风口浪尖上,无数双眼睛盯着,一步都不能错。”

一步都不能错。明澈在心中默念。是啊,一步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不仅是他自己,还有这座百年古刹,还有那些依赖着寺院的信众,甚至可能牵连到叶晚晴、赵清平、林薇这些帮助过他的人。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重重压在他的肩上。但他不能垮,更不能退。

“师父,市局的人……好像已经到了!”李执事一直留意着窗外,此刻忽然低呼一声,脸色骤变。

明澈和净心立刻走到窗边,透过窗棂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三辆没有警灯标识、但车型明显是公务用车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过山门,在客堂外的空地上依次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男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一下车就迅速扫视着寺院的环境和建筑布局。他身后跟着几人,有男有女,穿着便装,但举止干练,神情严肃,其中两人手里还提着标准的勘查箱。还有两名穿着制服的派出所民警陪同,王副所长也在其中,正低声对那冷峻男子说着什么。

果然是市局的人!而且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阵容也更庞大!

“净心,你去通知各寮口执事,约束弟子,各安其位,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走动观望。李执事,”明澈转过身,脸色已恢复平静,只有眼神深处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你随我出去,迎接调查组的同志。记住,坦诚,配合,但谨言慎行。不该说的,一句不多说。该我们提供的,积极配合。”

“是!”李执事和净心凛然应诺。

明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僧衣,深吸一口气,推开客堂的门,迈步走了出去。晨光落在他清瘦而挺直的背影上,在湿冷的青石板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坚定的影子。

寒风扑面,带着雪后凛冽的气息,也带着一股无形的、肃杀的氛围。

那冷峻男子——郑副支队长,目光立刻锁定了他,大步迎了上来。王副所长紧跟在一旁。

“阿弥陀佛。”明澈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贫僧明澈,暂代本寺监院。各位警官远来辛苦。”

郑副支队长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在明澈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扫过他手臂和手上的纱布,然后伸出手,声音洪亮而干脆:“明澈师父,打扰了。我是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郑毅。奉命前来,就贵寺近日发生的相关事件,进行调查了解。希望贵寺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

他的手很有力,握手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压和不容置疑。

“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亦是佛门弟子持守国法的本分。郑支队长,王所长,还有各位同志,里面请。”明澈不卑不亢,侧身让开道路,语气平和而清晰。

郑毅点点头,不再多言,率先朝客堂走去。他身后的调查组成员鱼贯而入,两名提着勘查箱的干警,目光则不由自主地瞟向了东北角那片仍旧拉着警戒线、冒着缕缕残烟的火灾废墟。

客堂里,炭火已被重新拨旺,添了新炭,室内温度回升了一些。众人落座。郑毅坐在主位,明澈坐在他对面,李执事和净心侍立一旁。王副所长和另外两名市局干警坐在侧面。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专业。

“明澈师父,”郑毅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打开,放在桌上,“我们这次来,主要是针对贵寺近日发生的几起关联事件,进行并案调查。包括:居士周慧遭受匿名恐吓案;僧人慧明居住寮房失火、其本人重伤案;以及,昨夜贵寺僧人广净潜入值房意图行窃、被当场抓获案。根据我们初步掌握的情况,这几起案件在时间、人物、以及可能涉及的背景上,存在关联。希望你能如实、全面地,向我们说明你所了解的一切情况。”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更是如同探照灯,紧紧锁住明澈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明澈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任何躲闪。他知道,从现在起,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记录、分析、推敲,成为决定事件走向的关键。他必须慎之又慎。

“郑支队长,王所长,各位同志,”明澈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近日寺中连遭变故,贫僧身为监院,未能防患于未然,致使信众受惊,同门伤亡,寺内不宁,深感愧疚与痛心。对于警方调查,本寺上下,定当全力配合,以期早日查明真相,维护法律尊严,亦还寺院清净。”

他先表明了态度,将姿态放低。

“关于周慧女士恐吓案,”明澈开始陈述,条理清晰,“事情发生在腊月三十日夜。周女士因个人心境,常来寺中抄经静心,与寺内僧人仅有寻常香客之谊。当夜她收到匿名恐吓信及偷拍照片,受惊过度,连夜上山求助。贫僧已安排其在寺中静室暂住,安抚情绪,并于次日清晨,委托本寺执事前往派出所正式报案。据周女士回忆,恐吓信带有特殊香料气息。本寺执事亦在其家附近发现可疑痕迹及目击者。相关情况,李执事已向派出所详细汇报。”

他客观陈述了已知事实,提到了香料线索,但未提及广净的口供。

郑毅一边记录,一边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关于慧明师兄寮房失火一案,”明澈语气更加沉重,“事发于除夕凌晨。火势起自慧明师兄独居寮房内部,门窗反锁。贫僧与众师兄弟发现后奋力扑救,并将已昏迷的慧明师兄从火场中救出,急送医院。慧明师兄伤势极其严重,目前仍在ICU抢救,生还希望渺茫。火灾原因,警方技术人员已进行现场勘查,相信会有专业结论。至于慧明师兄近期状况,其因身体原因,已较少过问寺务,多在寮房静养,情绪较为低落,但为何突发火厄,贫僧亦无从得知。”

他将救人的过程简略带过,强调了慧明的“静养”和“情绪低落”,为可能的“意外”或“自毁”留有余地,同时将火灾原因指向警方勘查。

“关于广净师兄昨夜之事,”明澈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起来,“此事乃本寺内部管理失察,致使个别僧人行为失当,贫僧责无旁贷。广净师兄身为知客,竟深夜潜入执事值房,意图行窃,被巡夜弟子当场发现。人赃并获,其本人亦已初步承认。其所图窃之物,乃是日前寺中清理后山时偶然所得的一枚旧铁片,上有模糊纹路。此物来历不明,本无甚价值,不知广净师兄为何对此物执着若此,甚至鋌而走险。寺内已依规将其禁足,并整理了相关情况说明及物证照片,已于今晨报备派出所。”

他将广净的行为定性为“内部管理失察”和“个人行为失当”,提到了“旧铁片”和“报备”,既说明了情况,又避免了过度引申,同时隐隐点出了“不知为何执着”的疑点,引导调查方向。

郑毅停下笔,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明澈:“明澈师父,你刚才提到,那枚旧铁片,是‘清理后山时偶然所得’。后山具体指哪里?清理的是什么?除了铁片,还发现其他异常物品吗?”

问题很具体,也很关键。直接指向了“林家”旧地和可能存在的其他线索。

明澈心中微凛,但面色不变:“后山即寺院东北角外,靠近山林的坡地。因冬季防火,寺中定期会清理枯枝杂草。此次清理范围不大,仅在林地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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