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抬头,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窈窕身形,端庄脸庞,和梦里的别无二致。
沈清晏咬着唇,佯装害怕:“三姐姐吓煞我了,殷国公是何等人物,我一闺阁女子如何见得?想必葛夫人那院的婢子藏不住事,叫殷国公知晓了,便伸手管了这桩事。”
不咸不淡的回答,沈昭华略感失望。
她绞着帕子:“原来是这样。”随即又问:“那你与小伯爷的亲事呢?到哪一步了?”
又是殷国公又是小伯爷,沈清晏不喜被盘三问四,眼神闪了闪,浮出隐隐的泪光:“他说他拿不出那么多聘礼,怕是要告吹。”
沈昭华顿时急了,没银子娶四妹,可不也就没银子娶自己进门子了?该如何办?
但转念一想,伯爷大抵是为了摆脱四妹才那么说的,她眼珠子转转,松了口气,宽慰道:“我回头得空了,再在你俩当中劝劝,伯爷就气一阵,等再隔一阵气消了,自会来咱家下聘。”
沈清晏垂头拈帕拭泪,心道哪位活佛借她身显灵了,居然还能宽解自己。
“那便多仰仗姐姐了。”她抬起泪眼,俏皮地笑笑。
沈昭华一愣,望着她,有些不是滋味。
身为庶女,沈昭华欲高嫁绝非一日两日,哪怕跟着嫡妹嫁进伯爵府当偏房,都是个稳赚不亏的买卖。
但沈清晏要是做不了伯爵府的正室夫人,她便无法当上伯府贵妾,稍有不测,便只能嫁给某个小官。
若是耕读人家,那她还能做个正室,无非贫寒些;若是门第好些的,便只能为妾室,而且夫家说不定还没伯府门楣高。
她嫁不上好的,就总忍不住在沈清晏身上使坏撒撒气。
方才她起了搭上殷国公的心思,想借题发挥,好让父亲和太太盘诘训斥四妹不守规矩,但父亲明摆着厌恶殷国公,她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罢了,就如姨娘说的,能嫁去伯爵府做小,就稳赚不赔。
“伯爷毕竟是父亲看中的,前途又好,妹妹倾国倾城貌,不怕嫁不了。”沈昭华一脸春风和煦,后牙却咬得格格作响。
——妹妹嫁的好,她嫉妒。嫁的不好,便扶带不了自己,实在可恨!
两姐妹互相道别,沈清晏微有怜意地瞥了眼沈昭华的背影。
前事已矣,后面的才是重要的。她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被他们蒙在鼓里了。休要骗她。
.
晚间府医诊脉,结束之后,宝青打了盆水进来,边回头边道:“新府医便是殷国公安排来的,今儿个咋是他?”
沈清晏靠在椅上闭着眼,听了她说的,立即睁开了眼:“难怪我觉得声音陌生。”
而且他还细问了些起居上的杂冗,她只答了个笼统,没和盘托出。
但这些不要紧的东西,他多半不会跟殷兰辞汇报。
既然不要紧,她便不甚在乎,随手拿过一把寒青新摘的月季,置于鼻下轻嗅。
“寒青白天去采买了,与我说她在柳阴街瞧见殷小伯爷了。”宝青摇头,“她八成脑袋糊涂了,好在只与我讲了,您可得训训她。”
沈清晏不作声,花瓣碰在嘴唇上,软软的,有些痒。
柳阴街乃男人赏花玩柳之地,殷礼安出没于此处,她并不诧异。
因为前世也有类似情况。
当时有个奴儿名唤拂水,与他好了两年,用三千两银子赎了身,被他带进伯府,如沈昭华那般给她奉茶。
赎身银子,一大半出自沈清晏的嫁妆,因为殷礼安求至她跟前,借她银子,还写了欠条。
说是求,却不尽是求,而是以死威逼。虽有欠条,但她过了一年想追究,发觉摁了手印的欠条早就被他撕碎了。
一千五百多嫁妆银子,就这么白送给他纳妾,放眼天下,也找不出这种丑闻。
殷礼安以死相逼的那天,还出手打了沈清晏,闹将得满屋零落,她没法子,再多的苦,亦只得咬碎银牙往肚里咽。
自此她兜揽家事更为费心,整日盘账努伤眼睛,年纪尚轻便视物不清,腰腿不好。
后来,拂水与沈昭华争斗,孕中被沈昭华使绊子,孩儿还没生出来就不行了。
她记不清详情,惟记得自己蒙冤入狱前,奴儿拂水便香消玉殒。
前世凄惶收场,而这一生她不会嫁给他,大可随他们去闹。
别说区区一个奴儿拂水,哪怕再来几十个甜水酸水坏水,也跟她没关系。
宝青看沈清晏笑了,心头不解,哪有意中人出去乱混还能笑出来的?
又听她道:“偌大个院子,除却你和寒青,都没个动秤儿的。你俩明天取钥匙去库房拿赏吧。”
宝青猛吃一惊,摇头推辞,但她已经塞了库房钥匙过来,宝青惶恐地接下,捧着钥匙:“多谢姑娘。”
沈清晏嗯了声,牙关却紧咬,眼神不落宝青身上。
那枝幽红淡香的月季,在她手中逐渐碾卷了边,深红近黑的颜色,溢满了一手花汁。
.
天气乍寒乍暖,仍是晚秋。
昌乐侯府赶在这时节办了场赏菊宴,宴请了京中有头脸的命妇和贵女,沈家亦在内。
女席的那些小姐,俱是与前世差别不大的面庞,沈清晏瞧着她们,难免心绪飘转,想起自己上一世的惨相。
诬死的时候,没人为她伸张。关押期间,玩的不错的闺密知交,也无一人看望过她。
可见这些友谊多半是虚的,对经历过一世的她而言,虚浮的情谊没有维护的必要。
她不想维护,也不敢维护。
死的那年她二十有四,鬓发苍白,在牢狱中无人问津。这辈子即使被众星捧月,她也不敢再付真心。
尽完礼节,席上与人吟诗作对一番——推辞不掉,因为侯夫人也来参与。
沈清晏前世并非喜好书画之人,但后宅日子苦长,读书起于一时之偶兴,读得多了,便成习惯,积累的知识比这岁数的女子而言,便稍稍丰富些。
是以她对答如流,引得侯夫人侧目,后来她有意收敛,就借故更衣,独身躲去了处僻静园子,暂避风头。
她扔崩一走,旁人却好半晌反应过来,问起沈昭华:“三小姐何时喜好读书了?以前看她还很欢实呢,现今改性了?”
沈昭华有意奉承其余贵女,假惺惺地笑道:“不晓得,四妹妹在家时还是好端端的,大概长大了,便变得沉稳些了。姐姐们就放她去罢,瞧瞧这处的金菊开得正繁盛呢。”
她一面奉迎,一面腹诽沈清晏近些日子的变化。
几天不见,沈清晏变得越发沉默寡言,甚而喘证加剧,估摸着殷礼安伤到心了,是以一时伤心沉闷。她老怕这妹妹一个不好便病死了。
可偏偏是这种恹恹的不胜之态,最为雅媚吸睛,纱罗长裙柔柔地贴在沈清晏身上,时不时拈帕而笑,就连咳嗽也不讨人厌,举止得体,端的是莺惭燕妒的标韵。
莫说男人了,就连未出阁的女子瞧了,亦无不对她生起几分怜惜,向她嘘寒问暖好不热闹。
即使沈昭华清楚这些人没几个真心,但仍嫉妒于嫡妹的人缘。
沈清晏有什么,她就想争什么。
除了身份,她尤为痛恨有人越过她去,所以,沈清晏最好别抢了她的风头。
.
偏园人迹希逢,一径通幽,池塘倒影着枫红的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