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的喧闹一直持续到了丑时才渐渐散去,沈望舒到底没跟陆晏时去凑那一个去上头香的热闹,在玩够本了之后就坐上车回府去了。
到了这时候,她那点酒劲终于全部消了,正坐在马车上折磨方才大骂她傻逼的沈妄姝:“你刚刚为什么骂我?谁准你骂我了?你上哪儿学的脏话?”
“我跟你学的,你天天在心里骂我傻逼,怎么就不准我骂了?”沈妄姝得意忘形,恨不得叉起腰来讲话,“嘴长在我脸上,我想骂就骂,哼!”
沈望舒被她一句话骂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和沈妄姝置气,反而还好声好气地问她:“那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陆晏时不喜欢你大哥?”
沈妄姝偏偏不告诉她。
她眼巴巴地望了陆晏时两辈子,看了陆晏时跟柳半夏你侬我侬了两辈子,陆晏时喜欢一个人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眼神,她比谁都清楚。
近些日子陆晏时在沈望舒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他看向沈望舒时面上那止也止不住的笑意,只有沈望舒这个没有跟别人谈过情、说过爱的傻子才看不出来,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陆晏时喜欢自己大哥,真是傻的。
沈妄姝毕竟痴恋陆晏时多年,哪怕这些日子被沈望舒耳提面命的骂得断了念想,可如今瞧见自己肖想多年的陆晏时就这样简单地对她交付了真心,心里自然觉得酸楚,更不想轻易看见沈望舒好过,断然不肯轻易点破陆晏时的心思,好叫她俩轻易地心意相通了去,哼哼唧唧地说:“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
她至少要看见沈望舒挣扎,像自己一样为爱所困,她才会觉得解气、觉得心里痛快。
反正她本来也就是个恶毒女配,是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错?
沈望舒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也学坏了。”
“我是你老板,”沈妄姝得意洋洋,“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那副许久不见的不可一世大小姐作派又跑了出来,叫沈望舒莫名有些好笑:“行,您了不起。”
今日是除夕夜,沈府的家丁也有不少得了假期去和家人团聚的,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大院今日一下子静了许多,便是在门口站岗的侍卫也难得有些松懈,多少有些昏昏欲睡了。
沈望舒下了马车,正要和陆晏时进府去,却远远地瞥见不远处的墙根下正窝着个人。
那人从头到尾裹着件深色的衣裳,为了保暖又戴了顶狗皮帽在脑袋上,整个人蜷缩在沈府红色的灯笼下瑟瑟发抖,与那满墙喜庆的贴纸、地上炸完的红色炮仗皮格格不入,仿佛再来一阵寒风,就要把他吹走了一般。
沈望舒顺口问了来接下车自己的侍卫:“那是谁?”
侍卫顺着沈望舒的方向看了过去,也瞧见了缩在墙根下的那个人,“嗐”了一声之后回道:“是个乞丐,方才沿街讨饭讨过来,许是累了,就坐那睡了。”
“小姐若是嫌碍眼,小的这就把他赶走去。”
沈望舒却摇头道:“谁要你赶人了?”
她又往那乞丐身上看了一眼,从自己的荷包里翻出几粒碎银子来递给了那侍卫,道:“你拿去给他吧,大过年的,叫他吃顿热乎的去。”
侍卫应了声“是”,抱着那碎银子就匆匆往乞丐跟前走去,那乞丐在睡梦之中被人吵醒,似乎还带着些脾气,一见侍卫给自己银子,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点头哈腰地将那些银子接了过来,又冲那侍卫说了几句什么,就见侍卫点了点头,带着那乞丐往沈望舒这边来了。
“小姐”侍卫恭敬道,“这人说要亲自来谢您。”
沈望舒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必,你早些去吃些什么便是。”
那乞丐佝偻着身子,一身衣裳又破又臭,黑漆漆的污渍浸满了他的下摆,一顶斗大的帽子盖在他的头上,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的脸,在黑夜中叫人看得并不真切,他沙哑着嗓子,一边冲沈望舒鞠躬一边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他的声音好似含着沙一般干涸又嘶哑,却让沈望舒听着莫名的耳熟,她还未想到自己是不是曾经在那里听到过这个声音时,却见眼前寒光一闪,那乞丐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正正向沈望舒刺来!
沈望舒的侍卫哪里又反应得过来?!
却是一直站在沈望舒身后的陆晏时眼疾手快,拽着沈望舒往后退了几步,又于瞬间闪身挡在她的身前,那一柄匕首竟直直扎进陆晏时的胳膊上!
霎时间血流如注!
沈望舒惊叫出声,沈府的侍卫扑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那乞丐按在地上,卸了他的武器又扒了他的帽子,拿灯笼一照,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虽然他的脸上东一片西一片地抹了灰泥,可依旧叫人认了出来,那哪是什么乞丐?分明是回春堂的周迟!
周迟被压制在地上,嘴上还不断地冲沈望舒骂骂咧咧,沈望舒却连看他都不看,更顾不上脑子里尖叫的沈妄姝,只花容失色地喊侍女去拿药箱来,手忙脚乱地去给陆晏时的胳膊止血。她做这事做的不熟练,一双羊脂玉似的手浸满了鲜红的血,张皇失措地拿绷带去缠陆晏时的伤口,看着那血顺着陆晏时的胳膊一滴滴地淌到地上,叫她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你干嘛这样!”沈望舒似乎有些生气,红着眼剜了陆晏时一眼,怒道,“谁让你这样救我了!?”
可她看向陆晏时的眼神,说话时带着哭腔的鼻音,都叫这一幕看起来十成十的娇俏,又哪里瞧着像在发脾气?陆晏时连心都要化成一潭春水,只觉得这姑娘可爱——笑也可爱、哭也可爱,如今这样发脾气的模样,也十分可爱,可爱得他恨不得将沈望舒抱进自己的怀里哄一哄才好。
“我没事,”陆晏时柔声说,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哄什么三五岁的孩童,“不痛的,姑娘莫要哭了。”
他其实想说有沈姑娘这样为他担心、为他落泪,他陆晏时就是死也甘愿了,只是这些话实在太过于失礼与唐突,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谁哭了?”沈望舒瞪了他一眼,将他的胳膊包扎好了,泄愤一样将手上的血往陆晏时另一个干净的袖子上抹了,恨恨道,“我才没哭。”
陆晏时只觉得她可爱极了。
不远处的周迟还在用不堪入目的词句骂着人,沈望舒堪堪处理完陆晏时的伤口,终于有空去看他一眼,冲侍卫道:“你们就这么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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