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晨光熹微之时,陵光从自己的书房里走出来,整座陵霞丹台仍处在一片静寂之中。
昨夜她又宿在了书房里,让小书童支的那张小榻,已连用了两个晚上。
中元节不过只走了两日,可从北冥那里一回来,案上就被鬼金星君堆满了文书册子。
并且,鬼金君告知她,对于中元事宜,他们陵霞丹台需写出一篇纪要心得,上交天帝。
鬼金君好心问她,对于这纪要该怎么写,是否明了。
陵光会写,无非是表面上写事务如何如何难办,实际上却要凸显出地官大帝同北冥君如何如何伟岸。
然而她打小不爱舞文弄墨,排句作文往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总是虎头蛇尾,此番又有这些文书要看,她便试探地问了句,是否能请鬼金君代劳。
鬼金君听罢寂然不语,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卷已用黄绸装裱好的奏本来,在她面前展开。
“那么,这纪要这样写,神君意下如何?”
陵光心下惊喜,凑过去上下扫读一番,俨然是一篇轻重合宜、文采斐然的好文,足见执笔人的笔力之强劲。
只是……
陵光抬起头:“鬼金君,这上面写我的篇幅,是否有些过多了?”
鬼金君问:“这奏本上可有夸大之处?”
“是并没夸大,可有道是……饮水思源,按理说,我的功劳归结到底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若不是地官大帝、北冥君、云华女君、乃至……”
“这奏本上的内容,是地官大帝授意的,”鬼金君干脆道,“是大帝遣人拟好了送来的。”
陵光愣了一下:“这……”
“神君若没有异议,我便将此奏本送去了。”
“好……”
这种情形,她很难再有异议了。
“神君。”
陵光闻声抬头,见鬼金君在门口停住,回身唤她。
“我其实有一个好奇之处,想问神君。”
陵光说:“鬼金君但说无妨。”
“在凶尾兽最后发怒挣脱天罗印时,神君即刻做出的变通,可是曾经演练过的招数?”
鬼金君并未真正见到她战凶尾兽的场面,这一段大约是他在那奏本上读来的,她没来得及细看那上面具体是如何写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细致。
“那个变通……我未曾演练过。”陵光如实答道。
“以鞭为施法的兵器,在九重天上是极其少见的。在我看来,极少人会想到解自己的衣带做鞭子,所以不免有此一问,神君莫怪。”
鬼金君说罢便离开了。
陵光却微微愣在书案后头。鬼金君方才的话,像是准确地捏出了一条这些天在她脑中若隐若现的思绪线头。
如鬼金君所说,鞭绳并非众仙喜爱的法器,九重天上,多是用刀枪剑戟的,再独特些的用的是扇、伞、乃至于笛笙,可就是没有见过谁用鞭绳。
究其原因,大约是这鞭绳往往与刑罚相连。
思及此,陵光低下头,随手拿来一本文书翻开,试图将这件事从脑海中排挤出去。
鬼金君眼光毒辣敏锐,但她不想细究自己究竟为何做出了那样的“变通”。
她整一整精神,潜心坐定了。而后一连两日,坐在书房中赶工,终于将积压的文书批阅出来。
这文书每每看得她皱起眉头。
孟章君的春值册录里说,今年春季多发山洪,死伤无数,到了夏季恐怕会有大旱,果不其然,报上来的野火、溪水断流之类的灾情比往年多了许多。
她便叫来手底下的星日星君,遣他去下界查清,可是有旱魃作祟。
第三日清晨,她才出了书房的门,打算去一趟西天,赴智胜佛的棋约。
西方灵山,雷音宝刹大殿再往西边的那一座山头,就是智胜真佛的修行之地。
陵光到时,灵山山门底下有几个扫地的小和尚,在扫着零星的落叶。
几天前的七月十五,九幽之下有中元夜宴,灵山也有盂兰盆会,持续整整七日,现在已是尾声,但佛会盛况仍依稀可辨。
山门道边,灵花灵草开得茂盛,天边瑞霭弥漫,大殿的金漆宝顶有虹光笼罩。走在其间,叫人不自觉端起庄严法相。
再往前走几步,就有小和尚来问她的贵干,陵光回道自己来寻智胜和尚,小和尚抬眼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俯首礼待道,是否需要喝杯茶,再由他领路过去,皆被她推却。
她来这里已颇为熟门熟路。
转廊行桥,陵光登上一座高台,往西边纵目一望,隔着浓浓云雾,望见对面山巅上立着一座亭子,上有牌匾书着“了亭”。
再往亭子的挑檐下看去,亭中一张石桌,上面搁个光头。
此时,一轮金乌自远处爬起,晨光穿过两山之间,投至檐下,恰打在那颗光头上,在陵光的眼里分外耀眼。
老和尚正伏案睡觉,脚边卧了只青鸟。
陵光伸指拈诀,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对面的山头,站到了光头和尚身后,照他的右肩拍一下,在左侧的凳上坐了,从琉璃盘里捏了个果子。
和尚迷瞪瞪抬起头,是个无发鹤须的老头,他在右侧没看见人,嘀咕一句什么,正要睡回去,转眼看见一张笑脸。
“哦!”他慢慢地吓了一跳。
那张笑脸说:“往后想找我来下棋,再让别人传话,我便不来了。”
小老头刚从睡梦中被薅起来,愣愣地问:“我让谁传话了?”
陵光看着他,眨眨眼。
老头又定了阵神,想起来了。
“是,是,这一次是不得已,青鸟上年纪了,一到暑天翅羽就不舒坦,我商量多次了,它都不大愿意过去。”智胜佛说着,用手在胸口随意抚了抚,平整被睡姿压皱的衣衫。
“这就是你日日隐在灵山的短处了,智胜。”陵光又挑了一颗果子,“便是王母,如今也不太用青鸟送信了,现今你去八荒问问,大家用的最多的传讯法宝是什么?”
“是什么?”老佛头被她直呼了法号,倒也不恼,而真对她口中说的传讯法宝感兴趣。
陵光将果子放入口中,双手搓拍两下,从月白广袖中扯出一张信笺,举到他面前:“便是此物了,唤作灵通仙箓。”
智胜将那张轻飘飘的信笺拿过来,对着晨光看,问:“此物如何用啊?”
“只要心里念着你要传信的人,用特制的墨汁在上面写字,那人便能看见,法术愈高者,传信愈远。以你的功力,想必八荒四海、上天入地,无处不可传到。”
“哦!”他面上露出惊诧,看向陵光,像是被这宝物弄得心悦诚服,“果然灵通!”
“让我且来将用法教授与你,咱们先需用法术连通一个灵通阵,你我才能互通消息,你看,这样子——”
陵光兴致方至,偶一转眼,却看见方才睡卧着的青鸟已抬起了修长的脖子,正望着她。
那长喙上方的瞳仁如玉石一般,里面却似是有些落寞。
她心念微动,念头在脑中转一转,先“哈哈”笑了两声:“其实这灵通仙箓,也有些缺陷,主要是须用一种特制墨汁来书写,日日用就太费香火,而且,若你传话过去,那人没将这东西带在身上,也容易误事。旁的人是没有你的条件,而要是青鸟愿意去,还是让青鸟去罢。”
老头正埋着头研究,三心二意地应了。
两人又对着那张黄纸摆弄半刻,终于摆开棋局,杀起棋来。
要说她与智胜真佛的这段忘年交,还得追溯到一千四百多年前,她还在烛阴手下受教,随他初次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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