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傻眼，“不要啊，姐！”
他已经吃了一个星期的窝头了，嗓子眼都泛着红薯面的味道，好容易今天才吃上两顿正常的饭菜，要让他一朝回到解放前，那真是要了卿命了。
“我错了姐，下次再罚行不行。”
他摸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想像二姐那样撒个娇拍个马屁，又觉得自己大概没有点亮这个技能，直愣愣地站在那，反倒有几分好笑。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林梧点着下巴，说：“行啊，洗两周的碗，拖两周的地。”
蔫儿了的二哈瞬间原地满血复活，嗨，这事儿我可以，两周而已，小意思。
他心里忍不住得意，看来姐还是很在意他的嘛！
林梧看着他连番的小表情，心里冷哼：小子，你还嫩了点，要知道家务活这工作，谁先开始做，可是很有讲究的，社会管理学称之为“互动创造规则”，只要你选择了开始，呵呵，那就一直干下去吧！
是夜，星空闪烁，像九百块小硬币。
一夜无梦。
……
“杨美丽，你给我起开，这是我家虎子的位置。”
胡婶特意起了个大早，带着跟林梧签好的协议就赶到车间，准备先跟吴主任打个招呼，再去把顶岗的流程走一遍，好巧不巧碰到杨美丽。
她气了个倒仰，这是她家花了九百块才换来的岗位，能便宜杨美丽这个小贱人？
胡婶生的膀大腰圆，又是出了名的泼辣，旁边的人看她过来，连忙往旁边让了让，直接把杨美丽给露了出来。
杨美丽茫然了下：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等反应过来，她的一只油亮亮的麻花辫已经被拽在了胡婶手里，“疼疼疼！”
“疼，你还知道疼？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我那九百块钱，给我下来把你。”直接拽着辫子把她从机床操作台上拖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眼，这胡婶，果然如传说中的彪悍。
刚走到车间门口的吴大勇抹了把汗，感觉自己需要一把速效救心丸：这一个个的，都什么人呐！
“干什么干什么，看看你们像什么话！”
胡婶停了两秒钟，忽然爆发出一声哭喊：“吴主任，你可来了，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这杨美丽敢私自占我们虎子的岗位，就是没把厂子放在眼里……”
“你们虎子哪来的岗位，谁不知道他就是个举牌子的帮闲，也敢来这里闹事，谁给你的胆子！”
杨美丽的妈，肖蓉蓉，听说了这事儿，火速赶到现场，人还没进车间的门，尖细的嗓音已经传了进来。
吴大勇头疼的厉害，这么多年的领导不是白干的，直接叫来保卫科速战速决，然后拐了个弯儿，进了厂长的办公室。
上午9点，正好赶上厂里的大会，老厂长一锤定音：工龄10年以上的非正式员工，待遇等同于正式员工，岗位指标不得随意侵占！
林梧津津有味地听着二哈弟弟打听来的二手情报，忽然抬手打断他，“你说胡婶家的虎子是做什么的？”
林哲摸头，“听说是在哪里帮着举接站牌的，汽车站还是火车站，我没记住。”
林梧若有所思，“走，跟姐出去溜达溜达。”
出了厂区，外面是一条静谧的小巷，道路一侧是紧邻的省工学院的栅栏，另一侧则是一水儿的居民小楼。
就林梧所知，现在的省工学院将在几年后更名为省科技大学，届时原本侧重工程类专业的学校将变为综合性大学，各类专业百花齐放，综合水平也直线上升，甚至在985、211里也名列前茅。
夏日艳阳初升，两人走在栽满梧桐的巷弄里，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洒下来，星星点点，落下一地欢快。
林梧跳着脚踩在阳光上，心情颇好。
红叶机电厂离火车站不远，等赶到地方，正好有几个车次到站，马路对面闹哄哄地挤了些人，不少人手里举着个一尺来长的牌子，上面用粉笔写着人名。
“姐，那是虎子哥。他还没去厂里上班呐？”林哲眼尖，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人。
日头渐高，林梧眯着眼睛看了会儿。
“哪那么简单，流程走完都要好几天，厂长都发话了，也不急在一时。”
男人遗传了胡婶的体格，生的虎背熊腰，接过一张毛票就揣进兜里，把牌子上的名字一换就高高举起来等人。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接站牌了。
只是，也太简陋了吧？
普普通通的一块板子，随便来个人都能轻易复制，更何况还有人自带纸板的，能赚几个钱，也难怪胡婶急得嘴里起燎泡。
多年的从业经历告诉林梧：行业的着力点很重要，即便不能做独一份的生意，也得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哇，快看，丰田皇冠，又来了辆伏尔加，哎呀那辆是拉达。”林哲看的无聊，数起了来往的车辆。
“你说的伏尔加和拉达是苏制车，还有罗马尼亚的波罗乃支。”林梧也看了眼，继续说：
“汉城如今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钢铁、汽车、化工、冶金、纺织、造船、制造、医药等工业体系日渐完备，又借着承东启西、接南转北的地理优势，近年来小商品交易行业发展尤为迅猛，车辆自然也多了起来。”
“你看到的那些车都只是普通！”
林哲惊诧，“还有更好的车？”
“当然，”林梧失笑，“只是，有多大的能力坐多大的车，先踏实走好每一步吧，少年！”
心里想着事，林梧脚步不停，“哦，你的梦想，不应该是轮船和军舰吗？”她可还记得，这小子最喜欢哼的就是《军港之夜》。
“是没错，”林哲少见的腼腆，“只是总觉得有点难，姐，我真能做到吗？”
“梦想嘛，还是可以有的，”林梧看着远处的接站牌，眼神坚定，“只要你敢想，只要你敢做！”
那么，林梧此时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打了一路的腹稿，回到家的林梧冲小妹摆摆手，表示午饭待会儿再吃，就一头扎进了书桌。
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可行性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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