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上元祈福一事应属祭祀这一项事宜,自然也就归礼部管,然而这段时间礼部的人手确实是不太够。
一是之前有桩案子牵扯到了礼部的官员,一时间礼部就空出了几个位置,其实这样也还好,不至于就说缺人手。
然而就在这桩案子之前,礼部侍郎苏尚,持节去了大晋属国西燕出使,那时便带出去一波人,而上元祈福又是岁时重典,一切相关事宜马虎不得,礼部那边人手自然就不够了。
监察御史官阶虽低但权力却大,素有“小宰相”之称,徐卿安去了礼部,更多的其实也行的是监察之权,所以许多时候礼部的人也要敬他三分。
徐卿安是太后直接派去的,自然就需时常向太后汇报典仪的筹备进程。
上官栩听完徐卿安汇报出来的章程,没说什么话,方只问了一句:“我与陛下会在游船上待多久?”
徐卿安如实道:“算上巡游,约莫半个时辰。”
“巡游就免了罢。”上官栩头也不抬地说道,“上元天寒,陛下还小吹不得风,祈福之后就安排下船罢。”
察觉到殿下的人沉默了一瞬,上官栩抬眼迟疑道:“怎么了?是觉得我这样安排有什么不妥吗?”
徐卿安立马拾回笑拱手道:“殿下考虑着陛下自是更为妥帖,臣这就去礼部转达殿下的意思。”
上官栩“嗯”了一声。
青禾这时从殿外回来,俯身到上官栩耳侧说了句:“娘娘,大郎君来了。”
上官栩的长兄上官栎。
上官栩便向殿中的人道:“行了,你便去忙自己的吧。”
徐卿安领命:“臣告退。”
转身离去时,殿外的人刚好进来,两人靠近,徐卿安拱手浅浅行了个礼,来人也随和地回了礼,随即又分开。
“娘娘。”
“阿兄。”
擦肩而过不久,身后就传来上官栎见礼和上官栩走下尊位相迎的声音。
她走到了殿中位置。
徐卿安脚步忽地一顿,身侧的拳头莫名攥紧,眸色变沉,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这边,上官栩邀着上官栎到殿侧的位置上并坐,又似嗔怪道:“阿兄总这样,一口一个娘娘地叫我。”
上官栎温声劝:“刚才有外臣在。”
宫女端了宫中的茶点上来,摆在了二人中间的桌案上。
茶是时下最好的蒙顶甘露,糕点也是上官栩特意嘱咐过的,上官栎偏爱的那几种。
宫女将东西放好后,上官栩先抬眼瞧了青禾一眼,青禾便了然地遣了殿中的众人下去。
上官栩这才道:“我知道阿兄在忧心什么,可是你想得太远了,且不说依你现在的官位达不到外戚专政的程度,就是如今我这个垂帘的太后也做不了一拍板的决定啊。”
“所以这就是你向苏相下手的原因?”上官栎蓦地问道。
如今朝堂上大致分为三派,除去人数较少且较为中立的散派外,就是以苏望,也就是苏相为首的苏党,以及以上官栩为首的上官一党。
后面两党党首,一个是庄帝钦点的辅政大臣,一个则是有着皇帝母后名号的垂帘太后,如此身份,自会相斥相争。
然而其实苏家和上官家也算是世交。
除却上官栎娶了苏望的长女为妻外,苏家前任家主苏瑜与上官栩的阿爹上官适还同为庄帝的伴读,三人少时一起成长,早年还谱写过一段君臣佳话。
只是可惜苏瑜早逝,苏家的担子便由他的三弟苏望挑了起来,而后面庄帝崩逝,上官适做了两年托孤大臣之后也跟着病逝,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苏瑜和上官适都是英才,仁民爱物,流化四海,所以如今的苏党和上官党在德行底蕴上不相上下,只是到底苏望更为老成,早早入仕占了许多先机,便让如今的苏党在势力上压了上官栩一头。
然而上官栩现在要动他不只是想要他的权,权力只是他们之间最小的一个争端。
上官栩抿了一口茶,说道:“考虑到阿兄身份不便,所以这件事情没有提前与阿兄说,阿兄今日来找我就是想与我说这事么?”
到底家中有个苏家的嫂子,有些事情总得顾及些。
上官栎轻声:“我只是担心你这样做是不是太着急了,我怕他到时反应过来对你下手。”
“事情又不是我做的,他对我下什么手?”上官栩话语轻松却又有底气道,“再说了,那案子里不也有两个是上官氏的人么。”
——
徐卿安去了礼部,将上官栩的话传达了下去。
负责此次上元祈福的官员道:“不巡游?可是这样的活动,百姓齐聚,就是想一睹天家容颜啊。”
徐卿安乜眼过去,冷冷道:“太后娘娘只说了不巡游,又没说祈福的时候船一定要停在岸边。”
——
立政殿内,上官兄妹说完话,先后起身,上官栩本想相送一段,然而上官栎却直接转身作别,她心知他的顾虑,也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
人走之后,青禾过来道:“大郎君还是同往常一样支持娘娘的选择,只是难免担心娘娘受到伤害罢了。不过奴婢也想问,娘娘接连给那位徐御史布差,他真的值得娘娘重用么?之前那桩案子他不还牵扯了进了大郎君手底下的人么?”
上官栩勾了勾唇,不以为意道:“算不上阿兄手下的人,不过前些年受过阿爹的点拨,后来便每逢年节多有问候罢了,其实来往得并不多。这案子揭露前,阿兄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这几年竟走了歪路,所以他觉得现下这样也好,也算清理了门户。”
“而同时,在外人看来,就像你想的那样,这案子和我们上官氏也有关,那我就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人下手吧。”
青禾点头:“如此,苏相也没理由把这件事情怪到娘娘头上来,看来,那位徐御史还歪打正着了。”
“歪打正着?”上官栩端起杯,品了一口还未凉透的茶水,说回刚才青禾的问题,“起码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想过要重用他,只是现下有些事情、有些罪需要有人帮我去做、去受,而如今又恰好有那么一个人乐在其中,我自然就却之不恭了。”
——
铨选出结果当夜,徐卿安曾被人带走,于一僻静处见了一个人。
“太后娘娘。”
上官栩提前到了房中等候,待到徐卿安来行礼时,她才转过身,屋内明明灭灭的烛火将她羃??下的面容勾勒出来,婉约如雪莲,同时又带点冷。
上官栩听见眼前人微惊的声音之后轻笑一声:“徐卿很意外?可这难道不正是你所想的吗?”
她将往事娓娓道来:“杏园宴上,旁人作诗都以山河牡丹为题,偏你要选什么蝴蝶,还说蝴蝶于你,一枕香迷,能缓诸多往事苦情。”
“一枕香迷,蝶栩向西园,余情更苦[1]。你用了《玉京秋》里的这句词,却只说前后不说中间,意欲何为?”
“是因为其中有我的名字吧?”上官栩虽问却自答,幂离下的眼神愈发凌厉,“你不说并非是想避讳,而是想让我注意到你跳过了这一句,后来你又作什么‘愿随蝶影同风起,不负青云携梦来’。”
“怎么,徐卿是自认自己有凌云之才,青云之志,要借吾之风,扶摇直上?”
徐卿安默了片刻,在自己心思被毫不留情戳破的情况下并不否认,反是从容地笑了笑,拱手躬身道:“烦劳娘娘记挂,雕虫小技,让娘娘见笑了。”
说着,他似难为地笑一声:“不过也不怕娘娘笑话,臣不敢自恃有才,臣在杏园宴上作那样的诗其实也不过是想贪求娘娘的几分关注罢了。”
“如今看来你成功了。”
“是。”
风吹过烛火,上官栩抬了抬下巴,眼底并未因此染上暖意,更没有因为他的坦诚而欢喜:“为什么?你想要什么?”
而徐卿安抬眼,星目含情,直视幂离后的冷眸:“臣在杏园宴上曾说过,臣想为陛下和娘娘尽心。”
……
“又在练字?”
“对啊,每次进了宫回来都要练一会儿。”
“许是静心吧……”
房门外的议论声传入房中,徐卿安从往事中回过神,又看了一眼自己不知不觉写下的文字——
蝶栩向西园。
竟写了满纸。
他闭目调息一瞬,手一捏,将整张纸都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天寒地冻,莫在外吹凉了身子,屋内生了碳炉,快进来吧。”边说他边用镇尺重新压好一张宣纸。
门外进来两人,除了张凡还有一个年轻人。
这次几人都没有再废话,年轻人率先说:“都安排好了。”
徐卿安问:“陛下呢?”
“到时会安置好。”
“好。”
几人简单地对了对章程,临别之际,张凡却踟蹰片刻,欲言又止。
“怎么了,张公还有什么想说的么?”徐卿安察觉到问。
张凡道:“我想,以后我们还是尽可能不要见面了,若有事差人送口信就好。”
徐卿安停笔:“这是为何?”
张凡道:“在扬州时,我与徐御史是师生,但到了长安我们却刻意隐瞒了这层关系,既然要隐瞒,就不能让人抓到把柄,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我也觉得我身边似乎多了几双眼睛。”
徐卿安闻言不忧反笑,重新开始书写:“这不正好么?”
张凡不解。
“先生以为我为何要隐瞒我们之间的这段关系?”徐卿安道,“世上本就没有完美之物,与其让他们找到我们的漏洞,不如主动制造一个,把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能够引起他们注意的……”
徐卿安提笔,桌案上笔洗中的净水映照出青年人的模样。
他乜眼瞧过去。
“送到他们面前!”
狼毫投下,瞬间,水面漫开一片墨黑。
——
岁逢上元,瑞彩盈天,万民同游,福泽延绵。
上官栩携幼帝和群臣至昆明池畔。
百官的位置都按爵位品阶排列,而站在太后和皇帝旁边的,就是那位权倾朝野的苏相,也是当朝三公之一的苏太尉。
苏望来时,上官栩还客气地与他互打了招呼。
“臣请陛下、殿下安。”
“苏公无需多礼。”
二人虽然暗地里相争,但表面功夫却做得极好,加之上官栩又是苏望的姻妹,所以上官栩对他还多有几分晚辈之礼。
上官栩关切道:“近日天气虽然好些了,但到底还未出冬,夜间风寒,苏公可得注意保暖。”
苏望谢道:“有劳娘娘挂怀,昆明池上水雾更重,娘娘和陛下也要多保重才是。”
上官栩别有意味地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前方、一会儿要登临祈福的游船:“仪式结束就回宫,耽误不了多久。”
徐卿安作为负责此项事宜的监察御史,被上官栩让人调到了前面来,一会儿他也要与她一起登船,协助主持祈福。
“臣请太后娘娘安。”徐卿安来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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