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十九年五月初五，韩阙郡王温行川迎娶越国公幺女冷元初的大日子。
秦淮河两岸挤满围观的百姓，喧闹中翘首盼着，听说郡王可是水上迎亲。
“这般盛大的婚事，大燕建元至今头一遭，难遇啊！”
“是啊是啊，当今圣上就这一个皇孙，这皇家婚事，当真稀罕！”
“哎你说，之前从没听说这越国公有女儿啊？”
“对啊！他家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况且那国公大人应年过六旬了吧？怎会有个女儿，恰好与年轻的郡王相配？”
“没准是旁支呢？快看，船来了！”
顺着百姓的视线望去，只见威风凛凛的楼船破波而行，船头那鎏金龙凤迎着旭日闪烁璨光，硕大的红绸球缀连每一处楼檐。
绕开穿耳唢呐声，透过玲珑雕牖窗，黑檀罗汉床上，端坐着霞帔云锦婚服着身、大红盖头遮面女子，正是即将成为郡王妃的冷元初。
此刻她微垂着头，指尖摩挲腿上置放那不起眼的樟木盒子。
“小姐若是闷，不如摘下盖头透透气？”冷元初的陪嫁丫鬟佩兰点燃小姐最爱的蕙兰香，扣好香炉的铜盖，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
“帮我自后揭开吧。”甜若蜜糖般的声音，是冷元初一贯的语气。
盖头被小心翼翼取下，只见她流畅白皙的脸颊润若白玉，高挑的眉骨与鼻梁又像是宫廷画师一气呵成的线条，纤长的眼睫微眨，远山黛眉和绽桃小口恰到好处。为嫁人而做的妆面，多施的胭脂更添风情。
这原本是冷元初一生最幸福的日子，直到今晨出阁前，母亲邱氏避开所有道喜的宾客，关紧房门，递给她这一匣子地契。
“初儿，有些话为母一定要与你说清，所嫁之人身份尊贵，是皇族上下齐认的未来帝王，可他毕竟是皇孙。皇帝如今对冷家的猜疑忌惮甚嚣尘上，为母拦不住你父亲要用你缔此政婚，但我怎能眼看你入那龙潭虎穴？
这些是为母的私产，有私邸，亦有旺铺，另外还有两个私渡口，都交与你，不入嫁妆清册，定不得告知你的夫家！这是为母竭力为你铺的，可以自保的后路了……”
这些话如一盆冷水，浇灭冷元初对嫁人的所有期待。
分明，那位郡王，是她最心念向往之人……局面如何至此？
冷元初无法理解，望向母亲，峨眉凝蹙。邱氏心酸，道清赐婚的真相——
“你父亲越国公，筚路蓝缕助力当今圣上实现大统，后扶持太子，以此交换得自家商事特权。
孰料太子二月薨逝，皇帝只剩你未来公爹一个儿子，必然由他做储君！可他对商事态度从来都是打压，对咱家亦是多方桎梏。孩子，为了冷家下一世的荣耀，你，要担起守护族门的责任啊……”
母亲的话在耳畔回响，冷元初打开那匣子，取出厚厚一沓地契房契，默默细看。
“佩兰，我才知道，父母匆匆把我从绍兴接回首府，才不是为了天伦之情，只是用我来换前途。”
佩兰听到话，翻清册的手顿了顿。她自小服侍冷元初，虽是主仆，但小姐一向与她直说心事。
“小姐莫要思虑伤身，圣旨既下，婚事已定，那位尊贵的郡王，是小姐来宁那日如何躲藏都会见到的人，这就是天赐良缘啊！”
“可他不知我是谁，长什么模样，谈何感情？若我做得不好，完不成父亲的期望……”
“小姐惠心聪利，怎失了自信？恕佩兰直言，自从小姐来了江宁府，总是这般愁容，一点都不像曾经的小姐，那般恣意可爱。
总皱眉，要长皱纹咯——”
佩兰悄悄打趣，哄她开心一些。
冷元初轻轻莞尔，正抬手推了推沉重的凤冠，忽感楼船减速转弯。
“是到了吗！佩兰，快把盖头替我盖上！”
“哎！”佩兰走到一扇窗前推开一条缝，“小姐，是要靠岸了！岸上好多人！”
“佩兰！”冷元初在盖头落下前将盒子塞到她手里，“我最信你，定要把它带进王府！”
“小姐无需多虑，我早已安排妥当。”佩兰用油纸包好这些要物，贴身存好，再取早已备好的东珠，装满盒子，端在手间。
冷元初再度被盖头遮住视线，由着佩兰牵着她走出楼船，忽听到船外传来的交谈声——
“你说这船都到了，怎不见新郎官的身影？”
“是啊，这郡王爷人呢？”
“肯定是什么绊住脚了，再等等，等等。”
佩兰微微皱眉，轻扶冷元初坐在门边，“小姐稍安勿躁，许是吉时未到，我来帮您看着。”
另一面，各处挂满红绸、高悬“囍”字赤灯的敦靖亲王府一偏殿，跪着一头戴金珠冠、身着赤锦绣蟒婚袍，腰束白玉带銙的年轻男子。他面前，正坐着怒目而视的亲王温琅，和满脸愁容的亲王妃林婉淑。
“川儿，你要闹到何时！迎亲拜堂之日，你情也好，怨也罢，马上去柳叶渡接亲！外面的宾客都已到了，你是要让为父替你收拾烂摊子吗！”
亲王高声而斥，怒拍身旁的赤檀方案，在这堂皇的偏殿激荡回音。
跪着的韩阙郡王温行川，剑眉之下的黑目满是愤恨和不满，依旧挺直腰板说道：
“父王！恕儿臣完全没有娶妻的准备，更别提她是冷氏族的女子！越国公借着助力皇祖父那一点功，换取多少利益与权力！皇祖父不是说，要逐渐收回越国公的权力吗？为何又要儿臣娶他家女子做妻！”
温行川想起每次见到越国公冷兴茂，在皇帝面前端着那狂妄之态！权势滔天，国库本应入银十成，五成竟入了他的口袋！
思索间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凭什么要他心平气和娶那个，未曾谋面的宿敌之女！
面容姣好的亲王妃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数落儿子的无理取闹：
“川儿！你不要再惹你父王生气！吉时马上就要到了，速去把新娘迎回来！你从来听话，怎今日这般重要之时，竟糊涂至此！”
“温行川，为父再与你说明白！皇帝迟迟不立孤为太子，本王需要越国公在皇帝面前出力！若还是这般胡闹，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明日便去皇帝面前褫夺你的封号和权力！”
温行川愤恨望向父王，随即屏气站起，出了偏殿翻身上马离了亲王府。早候着的接亲队伍匆匆跟上，唯恐误了时辰。
“新郎官来了！郡王爷来了！”
冷元初带着盖头坐在楼船等了很久，再次听见岸上喧哗的声音，心跳不由得加快——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再次牵住佩兰的手，莲步走出，立在甲板。手被放开的一瞬，竟有些无措。
忽地，未落下的玉手被一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虎口相抵，冷元初感受到温行川手上的薄茧，是勤于握剑拉弓之人留下的印迹。
闻到来自他身上龙涎香，慢慢安下心，由着他牵着入了喜轿，再行至王府，拜堂洞房。
这一路，她听到忽远忽近的人声，有感慨婚事之盛大，亦有赞誉骑在高头大马水路接亲的郡王英姿，还能听到世人对她的讨论——
鲜有人知权势滔天的越国公四旬得女，就连冷元初自己，直到及笄才知她的父亲是天下第一权阀。
鼎沸之间，两家仆人皆向围观路人抛撒元宝铜币，与民同喜。冷元初知道，佩兰装到那匣子里的东珠，亦要抛撒给百姓，换来对她的美好祝福。
复行几里，终至位于上元县中心的敦靖亲王府。御旨意为暂不分家，冷元初婚后将在王府内郡王私宅仰止园生活。
下了喜轿，手间被塞了条红绸带，绸球在盖头垂下的缝隙忽隐忽现。
她稳住心思，由着高声的指引迈入国公府大门。跨火盆时被他扶住胳臂，稳稳跨过。
“高堂礼毕，郡王夫妇夫妻对拜，福禄成双，凤翥鸾翔！”
甫对拜礼毕，周围忽然骚动，宫内敲击的重鼓声荡击首府各处。
“是战令！宫内传出战令了！”
“报——禀亲王殿下，郡王殿下，宫内传旨，要二位王爷即刻进宫，事关敌国犯边！”
新婚凤冠本就沉，周围宾客慌乱声，家具与地砖的碰撞声、交杂凌乱的脚步声让冷元初头晕，不知所措。
倏尔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