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伏畅快极了。
匕首掉落在地上，和文颂欲一样如同垃圾一样随意被他一脚踢开。
文伏随意擦掉手上的血，他这时格外冷静。
他那好女儿肯定已经在外面等着他自投罗网，他肯定不能大摇大摆从门口出去......
等等。
文伏眼瞳微动，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冲散了他脸上多日的消沉颓然。
就是要大摇大摆地从门口出去啊。
他笑了一下。
“我的好儿子，不怪你一片痴心，是爸爸误会你了，谢谢你又救了爸爸一次。”
他暧昧含情附身擦去文颂欲仍然不敢置信的眼旁的泪水。
随后他捡起匕首，剜开手腕上一个陈年旧伤疤，一粒小圆珠掉了出来。
黄铜色的小圆珠展开，舒张成了一张面膜的大小，他将这张“面膜”盖在文颂欲的脸上，大概过了五分钟，他将它揭下来，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渐渐的，文伏居然变成了文颂欲的样子。
文伏对着屋内的全身镜左右照了照，唇角翘起。
“还真是要感谢艾薇雅那疯女人啊，不然也没办法拿到明絮那么多研究成果。”
但他很快脸色一沉，黝黑的眼珠中涌现出强烈的嫉妒。
“这换脸术真是出神入化，这样的人…”
他忽的一笑，镜中年轻貌美的脸颊随着他动。
“死的好啊。”
他再一次做出一个生动的表情，看着镜中和自己年轻时有八分相像的面容，他才有些“文颂欲”是他亲儿子的感受。
他找出来文颂欲那骚包的衣服，把尸体藏进床底，接着把那具文颂欲千辛万苦偷出来的躯体暂时收进空间纽，随后大摇大摆离开了。
许助遵照艾尔帕莉亚的指示，和第一军团的人埋伏在文颂欲家附近，等着逮捕他。
等了半天也只等到嚣张的文颂欲。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一悚，立刻反应过来被被摆了一道。
他带着人强行闯进文颂欲家，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文颂欲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那具珍贵的躯体和文伏不翼而飞。
许助按住突突跳的额头，给艾尔帕莉亚发了一个通讯。
艾尔帕莉亚接通，听许助说了发生的一切，她没什么意外道：“没事，这很正常。”
要是这么容易就抓到文伏，那反而得怀疑被抓回来的那个到底是人是鬼了。
她按亮一旁巨大的显示屏，拉出地图放大，纤细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点了点。
眼中闪过一抹凉薄之色。
她吩咐道：“许助，去这里吧。”
她随手圈起来一块地方，把地图发了过去。
“不用提前疏散人群，你们暗中潜伏就行，我会带着母亲过去的。”
许助看着那块被圈起来的地方，有点摸不着头脑。
虚拟光之海会场？
一个全是虚拟角色舞台演出的地方，他去那做什么？
而且，带艾薇雅城主过去做什么？
许助心中飞快划过一个恐怖的猜测，瞳孔颤抖，他不敢再想，恭恭敬敬道：“好的，少城主。”
通讯挂断。
他回头对其他人道：“全部撤退，和我一起去光之海埋伏。”
艾尔帕莉亚抚平宽大的袖袍，看着窗外长势很好的梧桐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文伏气的脸红脖子粗，他指着仓库里那堆残次品，怒吼：“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完好无损？！”
他浑身发抖，嘴唇都气的发紫。
负责人唯唯诺诺，被打了也不敢说话，冷汗狂流。
光之海本就是为了掩饰生物机械的存在。
文伏狡兔三窟，在星光露天会场想把所有人一网打尽都只是用了一半的生物机械，假装全部战斗力。
实际还有一半被他藏在了光之海。
被艾尔帕莉亚背刺的时候，他没慌。
无被打烂，他没慌。
文颂欲把他用了很多代价从萨维卡那臭白毛首领那换来的“上帝之心”躯体偷了出来，导致能量跟不上，躯体半废，他也没有很慌。
但是现在，他面露绝望。
他还有什么和用来和艾尔帕莉亚抗衡的！
他看着她长大，她有什么手段，心机有多深，他都知道。
和她作对的人，没一个落得了好下场。
越想越气，越想越恨，越想越绝望。
文伏干脆掏出枪来直接了结了负责人。
可怜的负责人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就上了路，两只小小的眼睛里还装着恐惧和不安。
杀了一个人，文伏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取出“上帝之心”的躯体，直接链接上了光之海的核心能源。
整个会场的灯光闪烁一会，很快暗了下去。
“上帝之心”巨大的身体却开始发光，头颅位置降低，向两边裂开。
文伏犹犹豫豫，眼中闪过恐惧。
他对这具精密的躯体研究了很多年，也投了不少人进去，但是只有很少的人才能勉强启动一下。
其他人几乎是刚链接上就死了。
而那些勉强启动的人，几乎全是那些心智很坚定，记忆力过人的人。
刚刚孤注一掷的冲动忽然冷了下来，文伏怎么也没办法狠心和它建立链接。
就在文伏犹豫的时候，光之海核心仓库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文伏谨慎地从监控里一看，忽然脸色发绀，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文…文颂欲！
他的心脏猛地提起，整个人惊疑不定。
他，他，他不是被他杀了吗？
他有些神经质地盯着显示屏，胸膛里心脏怦怦跳的声音嘈杂大声。
终于，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是有人举着他的尸体在走。
他猛地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他失声尖叫。
整个人倒在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死死盯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
怎么会…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文伏脑子乱糟糟的，脸上的假脸时间过了，啪嗒掉在地上。
他也不顾的捡，巨大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匆匆忙忙回到“上帝之心”旁边，不再犹豫，再次剜开伤口，掏出一小块芯片样的东西，插进插口，将自己的大脑和它链接。
软白的细管吸附在太阳穴，微不可见的触丝慢慢往里伸，触碰到他的大脑皮层。
“上帝之心”的躯体上的光芒开始闪动。
突然之间，文伏痛苦倒地，软管回收，头颅合拢。
啪。
灯灭了。
文伏哆哆嗦嗦地，手脚并用要往外爬。
……他，他一定要活下去。
忽然，他的身体如同被冰冻一般冻结在原地。
身后传来一道雌雄莫辨的磁性声音。
“你要去哪啊？”
陆钟情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一脚踩在文伏背上，笑眯眯地问。
她上次听到薛不言描述的生物机械嵌合体，就有所怀疑。
没想到还真是。
文伏完全说不出话了，刚刚简短的精神链接共享的大量画面已经冲烂了他的脑域。
他只剩本能的害怕。
陆钟情拔断已经不能提供能量的电线，手心伸出长长的柔软金属链，将文伏捆了起来。
她打开仓库大门，走了出去。
庞大的身躯但完美的身体比例让她看起来极其的具有魅力，但又无端让人头皮发麻。
她居高临下俯视那具尸体，还有抱着尸体的那人。
眼睛弯了弯，“好久不见啊。”
“夜煊。”
被叫做夜煊的男人随手将文颂欲的尸体丢开，有些费力地仰视着这具过去高大的躯体。
“很久不见…”宛如情人般呢喃的话语在他唇形漂亮的嘴中滚了一圈，“‘上帝之心。’”
陆钟情把文伏丢到藏在暗处的许助旁边，也不管他怎么心惊肉跳，看着夜煊，有些怀念。
“你居然还活着，真好。”
夜煊也笑了笑，他有一张很漂亮的脸，不让人觉得女气，笑起来时带着一股锐气。
灰白的头发柔软地梳成低马尾。
“不活着，怎么和你、和他算账呢？”
陆钟情看着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和已然全白的头发，忽然道：“我一直以为我们能搭档到你再也干不动的。”
“不离和不弃都以为你死了，你不打算去看看她们吗？”
夜煊眼瞳中闪过怀念，“从前还那么年轻的孩子，现在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只是也没必要看了，徒添烦恼而已。”
他又说，“你不问？”
陆钟情知道他什么意思，幽幽道：“当然要问，不然，我怎么知道我交付后背的同伴把我出卖给了敌人呢。”
夜煊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抬起手，手里的枪身上已经满是划痕，型号也很落伍，是二十年前的款式了。
他表情不变，对着文伏开了一枪。
只会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的文城主已经没办法躲开这一枪。
夜煊这一枪打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维持着仰头的动作，“和你的身体来到天空城之后，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了。”
“普通人和这具身体产生链接后，没有能撑过几天的，生物机械的能源，是人体尚未开发的潜能。”
“这是一个可以量化的能量，用完了，人就要死了。”
“那么。”他以一种极柔软的口吻道：“亲爱的陆中将，你是怎么以人类之躯，使用这具躯体长达三百年呢？”
没有回应。
他不意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继续道：“还是说，根本没有陆钟情这个人呢？”
“从头到尾——”
昳丽的面容上显示出一种格外锋利的锐气，“就只有永恒联邦未曾死亡的人工智能‘上帝之心’呢？”
“操控悬浮于天空之中的城市坠落，将人类从天空坠落到残忍的地面上世界。”
“撕破他们的保护罩，强迫他们去迎接本不属于他们死亡——”
喉咙上涌鲜血，他强行咽了下去，声音开始有些嘶哑，“这到底是你的想法。还是那位或者不存在的人的想法呢？”
面前高耸的身影忽然动了，她的身体以一种人类绝不可能扭曲的角度弯了下来，与人类一般无二的琥珀色眼睛和他平视。
夜煊这些话给陆钟情造成了一些波动，但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分不清她到底是陆钟情，还是“上帝之心”了。
她轻声确认：“所以你就和它达成了交易。”
“你觉得我包藏祸心，所以决定加入艾维利塔斯，和它一起将人类转化成新人类。”
“之后呢？”
“发现了所谓的新人类计划不过是贪婪的畸变物的一场滔天谎言，最后走投无路和文伏这个伪君子合作，想要找到最后拯救人类的办法？”
她平静的一锤定音，“夜煊，你就是一个看不清事情的蠢货。”
她的手指微动，一块光屏忽然出现。
“你想看这个？”
手指再动，另一块光屏出现，“还是这个？”
越来越多的光屏出现，围着夜煊不停转动。
“你总是喜欢臆想。”
“所以总是在走错。”
巨大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压的他完全没办法动弹。
她强迫他看着最大的那块光屏，“看见了吗，那是什么，你告诉我。”
夜煊没有说话。
光屏里并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东西，只是一座规模很大的核电站而已。
人类探索宇宙，仿照太阳内部聚变产能的办法，经过不懈研究，终于研究出了可控的核聚变技术。
天空之城得以长久的高悬空中。
如今各大势力核心区也有这样的核电站，只是规模很小罢了。
相较于从前的核裂变反应的核电站，可控聚变反应的核电站即便泄露也没办法产生和核裂变核电站爆炸那样恐怖的事故。
他不明白她给他看这个干什么。
陆钟情便轻声道，“那不是你以为的进行可控聚变反应的地方。”
“那甚至也不是核电站。”
“那只是一个埋藏着一个‘炸弹’的地方。”
“永恒联邦247年，已经很久没有人去地面探索了，但是研究所却在某一天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于是一队探索队出发了。”
夜煊瞳孔一缩，他直觉她接下来说的话和他之前猜测的截然不同，“你…”
他的脖子被突如其来的金属链圈住缩进，完全没办法说话了。
她打了个响指，可视化的能量壁将他们两人围起来。
她仿佛陷入了回忆。
“那一队探索队没有一个人回来。”
“而这之后不久，地面上就发现了可怖的怪物。”
“无数探索队前仆后继，没有一人回来，与此同时，地面上怪物渐渐多了起来。”
“最后，研究所决定最后派出最后一队探索队。”
“这一队人本应该也是全军覆没，但是，这次却出现了一丝转机。”
“有一个人完整的从里面走了出了。并拥有无如伦比的强大能力。”
陆钟情忽然朝着他微微一笑。
夜煊的心狂跳起来，他试图捂住耳朵，他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是他完全没办法接受的。
“你想起来了吗？亲爱的，长生者大人？”
夜煊瞳孔缩成一个针尖大小。
缩紧的金属链悄然松开，空气与记忆一同灌入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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