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人一袭白衣，说不出得清雅绝尘。
他眉眼微弯，一脸温柔地望着黎生晓，口中唤道:“晓晓。”
黎生晓恍惚了一下，仿佛一下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一晚。
当时，他也是一身白衣，整个人如同谪仙般从天而降，看得她目瞪口呆。
从此，再容不下别的风景。
她曾以为他恰如皎皎如月，无论身在何处都是不惹尘埃。
可现在，她只觉得眼前这人陌生无比，就像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晓晓，”白落照又唤她，“我有话一直想对你说。”
说着，他迈步向前，黎生晓却猛得后退一步。
“有话站在那里说就是。”
她的语气是那么生硬，听得白落照心中一痛。
他迅速调整心情，果真听话地退了回去，浅浅笑道：“好。那就站在这里说。”
可话到嘴边，他忽又有些难为情起来。
于情之一事上，他总是不开窍的。这其中固然有幼时曾被人肆虐折磨的阴影在，但也少不了他的刻意躲避。
白柔和方行风的结合虽也是一段佳话，可自他记事起他们夫妇就是聚少离多的。大多时候，都是白柔在默默守候。而方行风更像是一个过客。
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他自有他的抱负和苦衷，因此，他在外人眼中始终是光明磊落的侠客。而他们母子就只能待在黑暗里，守着无尽的期许与失望日复一日。
所以，在白落照的世界里，爱情并不美好。
他曾立志此生孤寡一生，也确实践行了二十余载。
直到，他遇到了她。
他以为她会像这世间的其他女子一样，或沉迷于他的皮囊，或渴望他的庇护。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她会一路攻城略地，将胜利的旗帜，偷偷插在了他的心上。
明明，有那么多藏在心底的话可以说，可当他真的站到她的面前时，白落照又胆怯了。
最后，只化作一句意味不明的：“晓晓，对不起。”
黎生晓眉心一跳，仅剩的希望也随着这句话落空了。
他果真承认了。
黎生晓自认无法承受他接下来的剖白，干脆直接扭头就走。
可不等她走出多远，一只手忽用力扯住了她。
白落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底满是受伤的神色。
“晓晓，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何，连话都不肯听我说？”
“怎么了？”黎生晓冷笑，“你不是心里很清楚吗？”
白落照一愣，心里的不安瞬间被放大了。“什么？”
见他装傻，黎生晓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和见鬼手，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句话，将他直接打入地狱。白落照脸色煞白，心中又惊又悔。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几日来积压情绪，终于压抑不住了，“知道你骗了我？还是知道你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
“不。”白落照茫然地摇头，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确实是错了。错得简直离谱！
“白落照，我问你。若不是我自己查到了蛛丝马迹，你准备骗我到什么时候？”
若她此时大吵大闹，或者干脆打他几巴掌，他也不会如此心慌。
可她没有。
黎生晓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晓晓，不是的，我……我原本就打算今天告诉你的。”
黎生晓突然笑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表演。
“好啊，你说，我听着。”
白落照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笨嘴拙舌之人。他斟酌半天，才艰难开口。
“我承认，一开始留下你，确实是另有目的。你实在太不寻常，我想先探查一下你的底细，也想……”他犹豫了一下，随即像是破釜沉舟般继续道，“也想借助你的力量，查清二十年前的真相。”
“二十年前？是张世忠的事吗？可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好奇暂时压制住了愤懑，黎生晓皱紧眉头。
“张大将军与我无关。但，被污蔑为叛国贼人的方行风，与我有关。”
黎生晓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人是谁来。“方行风？是那个江湖侠客？”
白落照点头。“他是……我的父亲。”
黎生晓蓦地睁大了双眼。“你父亲是……”
她一直好奇霁月清风般的大侠是何出身，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贼人之子！
许是她的惊愕过于不加掩饰，白落照有些难堪地垂下头去。
原来，将自己不堪的一面展现在喜欢的人面前，是这样一种滋味。此后，她会如何看待他呢？
一定觉得他是个肮脏又不堪的骗子吧。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垂眸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眼见一向从容不迫的大侠露出卑微的神色，黎生晓忍不住心里一动。她刚要下意识地去触碰他，又猛得惊醒过来，强迫自己扭过头去。
“那见鬼手呢？他也是……那些人的后人吗？”她顿了顿，刻意避开了“逆贼”这样的词。
“是。我父亲从未对外公开过我与我母亲的存在，故而江湖上甚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亲人在世。手兄无意中得知我的身份，打算与我联手。你出现之事，我们正彼此试探。”
这下黎生晓明白了。难怪大侠总是一副并不愿追捕见鬼手的样子，原来这不是她的错觉，而是事实！
是她的出现，无意中打断了他们的对接，阴差阳错中将见鬼手给送进了大牢。
“所以后来你利用我将见鬼手给放了？”虽然已经知道事实如何，可这话由她亲自问出口，还是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不。”白落照急道，“我并非是想利用你。虽然我确实想将手兄从牢里带出来，可从未想过以你的性命相胁！”
那时，见鬼手先是假死骗得马捕头，后又挟持她逃离衙门追捕。甚至在最后关头，不惜将她从半空中丢了下去。
是白落照及时出手相救。
她当时还以为白落照是侠肝义胆，心里好一阵感动。现在想来，简直可笑至极。
“可你确实是有意引我去见见鬼手的，见鬼手也确实利用我逃了出来。”
这下，白落照无话可说了。“对不起，晓晓，是我之过。”
“那后来呢？三擒三纵也是你们计划里的一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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