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后,昼短夜长。
一大早,宫中涓人在通往御拱殿两侧的永道上清扫落叶。
秋风不冽,落叶未干,颜婼请安离宫时,随手捡起一片叶子放在日光下观赏。
再有十日就是顾怀安的生辰,颜婼苦恼于不知该送出怎样的生辰礼,此时倒有了主意。
“赵信贵,帮本宫寻个巧匠,打造一枚白玉冠,上面雕刻黄栌叶纹样。”
将手中的黄栌叶塞进赵信贵手里,颜婼笑道:“九日为限,办妥有赏。”
都说夏日绚烂,却有最朦胧的烟雨。又说秋日萧瑟,却具最瑰艳的明黄。
在颜婼心里,若将顾怀安的身世比作寒寂枯秋,那她希望他是枯秋中的翠微远山、葳蕤篁竹、蓊郁黄栌,瑰艳冠绝,不因境遇凋败枯萎。
过去几年,颜婼已送过刻有远山和篁竹样式的生辰礼,还是托定期前去边关监军的臣子送过去的,也不知顾怀安有没有收藏起来,但至少没被退回。
而这一年,顾怀安回朝了,颜婼想要陪他度过生辰。
看着只要与顾怀安有关的事都会亲力亲为的小公主,赵信贵欲言又止。
位卑言轻,他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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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安就任殿前司指挥使,比之以往更为忙碌,即便是颜婼想要邀他也非易事,需提前送上请帖。
在送完帖子返回公主府的路上,赵信贵先行下了马车,说是要去一趟附近的玉器铺子。
知他要去寻工匠,颜婼挑开帘子挥了挥手,杏眼弯弯。
当马车驶入一条巷陌时,颜婼透过疏帘,瞧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站在面馆前乞讨。
女子十四五岁,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透出病态,但模样俏生生的,鼻尖还有一颗小痣。
颜婼叫停马车,让车夫递给女子一袋点心。
女子仰头看着高大的马匹和严肃的车夫,没有伸手接。
以为对方胆子小,颜婼亲自将点心递了过去。
车上车下,一个珠翠罗绮,一个穷困落魄,就那么萍水相逢又匆匆别过。
等马车消失在巷陌,女子打开纸袋子,好奇地盯着里面精美的点心。
恰巧面馆内走出两名男子,打扮花哨,笑着围堵在女子两侧。
“哥哥二人瞧你好一会儿了,还想吃面吗?”
手里攥着点心袋子,女子摇头,绕开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两刻钟后,有衙役匆匆赶到巷中,见距离面馆不远处躺着两个人,下巴脱臼、手筋脚筋被挑断,看样子是被虐打所致。
衙役问道:“可有瞧见是何人所为?”
凑上前的百姓们纷纷摇头。
衙役环视一圈,与百姓一起将两人送去了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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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顾怀安回到宅子,从军医老严手里接过一张请帖。
请帖上书写着两行娟秀小字,顾怀安未看署名,就已认出是颜婼的字迹。
约他十日后的傍晚在兰悦楼见面。
传闻兰悦楼是皇城中最适合观月的地方。
察觉到老严在一旁偷笑,顾怀安淡睨一眼,提步走向书房,将想打听闲事的老伙计关在了门外。
房门之内,顾怀安走到亮格柜前,拉开中间的抽屉,看向里面的三个锦盒,平静的目光中隐隐泛起涟漪。
在边关的三年,每年金秋前后都会收到一份来自皇城的生辰礼,经由监军千里迢迢地转送。
既是经人转送,也不好拒收,拂了那丫头的脸面,如今,可亲手退回了。
写下回帖,顾怀安拉开门,差老严送去公主府。
老严耸肩一笑,嘚瑟地朝外走去,吸引了其余人凑前打听。
“我怎么晓得大人回了什么,你们好奇的话,直接问大人去啊!”
为首的老杨“嘁”一声,像是被人抢了肥差。
当颜婼收到回帖时,靥辅浅浅,虽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却反复看了十遍。
顾怀安答应了她的邀约。
随后她比对起玉器工匠送来的图纸式样,仔细挑选起来。
十日转瞬即过,颜婼穿了一身妆花缎的长裙,站在落地镜前照了又照。
这时,赵信贵捧着个描金红木匣子走进来,说是今上正在派人给帝女们分发点翠首饰。
“听送首饰的宫人透露,公主这套是最好的。”
颜婼并不诧异,父皇历来会给予她最好的,但不免会引起某些人的妒意,譬如拥有景鸿帝女封号的三皇姐。
三公主是庄贵妃之女,而庄贵妃是四妃之首,入宫后最先诞下皇子,次年生女,娘家势力强大,其父手握地方四十万兵权,怎料帝王早已心系书香世家的冯娘子,力排众议,封冯氏为后,引得朝野非议了数年。
既然宫里送来了最新样式的首饰,颜婼摘下已戴好的珠花和发簪,换上一支点翠挑心步摇,扶鬓问道:“好看吗?”
赵信贵满面堆笑,就差作诗赞美了。
毕竟是十五岁的年轻姑娘,颜婼还是十分受用的。
傍晚霞光万丈,颜婼比约定的时辰早到半个时辰。
兰悦楼建在芦苇荡漾的潭水之上,已被赵信贵提前包场,早有几名堂倌恭候在门前。
颜婼不疾不徐地步上通往楼门的跳岩,沿途瞧见一对鸳鸯在水面戏水。
此处在城边,僻静雅致,常有未婚男女在此相看,传闻有一半以上喜结了连理枝。
倚在阑干眺望水面,波光滟滟映出天空的晴。
颜婼双手托腮盯着殿前司的方向,不知顾怀安是否会在散值后直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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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衙署散值时分,香车宝马拥堵在御路,顾怀安避开热闹喧嚣,择小路纵马只身前往兰悦楼。
倒不是为了见到颜婼才弃车乘马,而是他这个人一向守时。
穿过鳞次栉比的巷陌房屋,一人一马驶入凹凸崎岖的林间径斜,在落叶飞旋中疾驰而过。
倏然,马匹惊鸣,扬起前蹄。
顾怀安后翻下马,稳稳落在一丈之外,敛起深眸时,一柄散发冷茫的长刀刺了过来,穿透一片叶子,直击顾怀安面门。
来者劲装蒙面,身形偏小,但身手老练。
顾怀安侧身躲过,以指骨敲弹刀背,徒手挡开了对方的袭击。
那人一记回旋,再度袭来,身姿灵活轻盈,招招狠辣,令顾怀安意识到,此人是个难缠的女杀手......
天色渐沉,兰悦楼外的其余酒家花灯盏盏,丝丝缕缕光影横斜。
颜婼站在阑干前等了许久也不见顾怀安前来,身后的赵信贵小声请示了几次,想派人去殿前司打听情况,却被拒绝。
一来一回一个时辰,太久了。
颜婼坐在鹅颈椅上,摩挲着绸布包裹的玉冠,淡淡道:“再等等吧。”
想来的人一定会来。
出尔反尔的,请也请不来。
华美的衣裙、精致的妆容,在灯火通明的夜色小楼中,像是被嵌入线条简明的水墨画。
幽幽空寂,伊人独坐。
夜幕随漏刻一点点拉开,颜婼觉得有些冷,命人取来斗篷裹在身上,依旧眺望着顾怀安会经过的小路。
可迟迟不见来人。
当二更的梆子声响起,其余酒楼的食客们相继乘车离去,颜婼还坐在那儿,却早已移开视线,不再凝睇那条小路。
赵信贵忐忑上前,讪讪劝道:“公主,夜深了,咱们回吧。”
颜婼又呆坐了会儿,缓缓起身,“去备马车吧。”
眉眼间的情绪已不能用失落和无奈来形容。
倏然,旋梯下方传来动静,随着侍卫们一声声的问安,迟来许久的男人出现在了旋梯上。
颜婼站在旋梯口,俯瞰停下脚步的男人。
见此,赵信贵上前一步,头一次不顾身份地埋怨道:“顾大人可知,您让公主等了多久?迟了也该派人前来......”
“赵信贵,让堂倌上菜吧。”
颜婼打断他,直直看着身披墨氅的男人。
墨氅里是紫色的官袍,露出的右手里还捏着一个柿蒂纹的锦布袋子。
赵信贵抿抿唇,负着气步下阶梯,一股风地越过顾怀安,将一对男女留在了旋梯间。
片刻,顾怀安稳步上楼。
颜婼侧身让路,没有质问他为何来迟。殿前司的事务繁多重大,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也是常事。
男人身上带着室外的清寒,颜婼跟上去,“小泥炉上放着的壶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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