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戌时,天色已经全暗,屋内只点了一盏灯,显得有些昏暗。
花虞进门时,就看到这副场景,云厉拿了本书侧躺在榻上,头发披散在肩上。云厉穿了一件白色袍子,整个人看着苍白灰败,让人想到四个字日薄西山。
“喝药。”花虞直接拿走云厉手中的书,然后把一碗药递到他手上。
云厉抿着嘴轻笑,端起碗来,饮酒一般一饮而尽,随后眉头微微皱起:“虞儿,今日的药格外的苦呢。”
“废话真多,让你喝就喝,再废话明天放三斤黄连。”
“碰上你这样的病人,我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娘说我今年运势不好,果然如此。”
花虞白了男人一眼,手搭在云厉手腕上把脉,脸色凝重了一些。
“本就是偷来的日子,早一日晚一日也无差别。”
“我定不外传,不砸你招牌。咳咳。”
整个屋子里都是云厉的咳嗽声,颇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等到最后他已经瘫倒了。
云厉青筋暴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花虞把人扶起来,然后给他按摩了穴位,过了好一会云厉才平复下来。
“你就不能安心养病,这命可不是一个人的。”花虞叹了口气,替云厉拢了拢披散的头发。
“过一阵去看看你师父吧。”云厉声音嘶哑,靠在花虞的肩头说。
“你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步踏出去,你就没有选择了。”
花虞下意识地皱眉,师父的为人她很了解。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却无悬壶济世的心境。
若是要让师父给云厉治病,代价定不会小。她还记得有年,有个中年男人抱着个孩子来山中找师父,条件是劫了江南上贡朝廷的丝绸。
最后男人劫了贡品,东西送到了人也没了,孩子倒是活了下来,最后不知所踪。
“我有选择吗?花虞。”
云厉不禁苦笑,伸出手抱住了眼前人,感受着对方的温度。随后两人都没说话,花虞摩挲着怀中人的后背。
此时苏清已经到了宋家。宋父同他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紧张。
还是苏清先打破了沉寂:“宋叔,小子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是关于好友的。”
“此次能救回娇娇也是仰仗了他的手段,只是因他身份特殊,不好明说。”
其实苏清说的也是真话,不过还是隐藏了一些事情的原委罢了。
“苏清,你有多少位高权重的好友,我并不想窥视。”
“只是,我只希望娇娇安安稳稳的,我们做父母的,希望你谅解。我今日想同你说…”
犹豫不决,宋父退婚两字已经在嘴边,但苏清总归是救了娇娇,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宋叔,寻常人家,并不一定适合娇娇。但凡有点事情,都无能为力。”
“人生在世,谁又能保证一帆风顺呢。小子惟愿娇娇平安喜乐,望宋叔不要太早下决断。”
苏清言语真挚,顺着宋父的逻辑走,又把优势倾向了自己这边。
宋父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原是我不对。一开始便不应该贪心的。”
“小子知道宋叔担忧何事,无非是他日若小子飞黄腾达,见异思迁。”
“日后的事情,小子就算立誓您也不能全信,他人便一定比苏某更适合娇娇吗?”
一辈子很长,谁都不能保证,是否要为了未知的事情,把车驶向另一个方向。
“罢了罢了,我同你说这些也无用,还是要看娇娇的心意。”
再多的争论也不会有结果,宋父也不在这上面纠结了。后面便问了苏清女儿的情况,天色不早就让苏清离开了。
等苏清已经从宋家出来后,又去了书院的后山。
“老师,学生需要您的助力。”
苏清对着仲兴平躬身作揖,语气十分严肃,老师没说话,他就一直没起来。
“苏清,还不到时候。你这一步棋走的太急。”
“云厉本应是你与兵部博弈的关键。”
仲兴平凌厉的眼神扫过苏清,脸上带着怒色。显然不满苏清的做法,认为他还是不够稳重。
成大事者应藏于心,行于事,苏清此举把自己的软肋暴露无遗,简直是愚蠢至极!
“老师,她不是阻碍。”
苏清抬起头来,平静地与仲兴平对视,丝毫没有半分退让的样子。
“既如此,你还需要我帮什么?”
仲兴平说着一甩袖子,把桌面上的东西拂到了地上,杯子破碎的声音在夜里十分刺耳。
“老师,我需要一封金家推荐信,院试后我会去一趟金陵。”一边说着苏清弯下腰,开始捡地上的东西。
“哼,笔墨。”
“天下徒弟都是一样的,都是逆徒,总有一日要被你气的归西。”
仲兴平开始写字,嘴上却是继续念叨,时不时还给苏清来几计眼刀。
“师父定会长命百岁,命硬着呢。阎王都不收的。”
苏清在一旁候着,见师父没有真的生气,便同他开起了玩笑。
“欠收拾。还会顶嘴了,真是翅膀硬了。”
等苏清拿着信离开书院,回到宅子中,已经是子时。
苏清就着月光走进了宋月娇的房间,她已经睡着了。宋月娇睡梦中却不太安稳,皱着眉额头上都是冷汗。
“你我都是局中人啊,娇娇。”
苏清拿出手帕擦去宋月娇额头的汗,又替她整理好被子,带上门离开了。
这几日宋月娇就在半梦半醒中度过,喝了药就睡觉,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过几个时辰。
模糊中记得每次都是那个不爱笑的姑娘,给她送药把脉,身上带着股子兰花香气。宋月娇还疑惑来着,医师身上不应该带着药香才对嘛。
苏清也时常来看她,拿着本书坐在床边,每次都是看着她笑。可真是奇奇怪怪的,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但是她目前的身体状态不允许她思考太多。
三日后,苏清把宋月娇送回了家中,连带着一个月的药。
宋家众人早就在门口等待了。宋月娇被包裹严严实实地,由苏清抱着下了马车。
这时宋父上前想接过女儿,被苏清避开了。苏清把人抱到了房间里,然后被宋父下了逐客令。
“苏清,你们虽有婚约,但并未成婚,还是需要避嫌才好。”
宋父直接把人赶出了女儿的闺房,拦在门口完全不给机会。
“宋叔,苏清依旧是苏清,这不会变。”
这次的事情太过突然,也撕开了一些伪装,苏清本不想这么快让宋家知道。
看来那日的谈话不是很有用,或者是未来岳母和小舅子已经说服了宋父。
道阻且长啊。
“苏清,娇娇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也没有什么城府,帮不上你的忙。”
“若是你需要钱财上的助力,退亲后我也可竭力帮助。”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真实的苏清,不是宋月娇能驾驭的。
宋父这几日仔细想想,娇娇没什么可图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自家还有点钱。
宋月娇是没听见,若是听见了,高低不得说一句:您可真是我亲爹啊!
“宋叔,小子先告辞了,他日再来拜访。”
苏清不欲与宋父争辩,也无法认同,选择了离开。
看苏清离开后,宋父才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女儿的房间。
屋里宋刘氏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心疼的无法抑制,才几日不见就瘦了一圈。
“娘,我好很多啦。你别担心了。”
宋月娇看着床前的两大一小,努力扯出个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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