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四角已经亮起了琉璃灯盏，橙黄的火光朦胧，映在玄色斗篷下那张少年的面庞上，掀不起一丝的暖意。
“池烟？”少年开口道：“可认得此人？”
高坐上方的女子突然被这么一叫，恍然失了神。
坐在高位太久，人人都恭恭敬敬地遵奉她一声掌门师尊，这个连带着耻辱的名字早就被她掩埋在了那不堪而又酸辣的过去。这个人是来讨债的，池烟认得。先天玄宗掌门的子嗣，十几年未曾见过，只略有耳闻，今日一见，当真是比那个女人长得只有过而无不及的份。
池烟咬紧牙关。
少年手一抬，一个黑麻袋从他侧边丢出去，滚到了池烟的脚下。
黑麻袋鼓囊囊的，却只有半人高。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东西，藏在薄薄的那层麻布底下一拱一拱的，好似蛆虫在腐烂的肉质里蠕动。
池烟收回目光，攥紧手心，竭力维持镇定，“尉迟大人大驾，可是我们这些招待不周，一上来就让您大动肝火的，委实是我们的错。”她抬头，朝门口喊了声，“瑶儿，给尉迟大人沏壶好茶来。”
门口一直藏着未被发现的白衣姑娘抖了抖。
她本是要来向掌门讨教功法，谁能想突然撞见了这么一遭。那黑衣人共有三个，其中为首的那个半句话也没多说，一上来就咄咄逼问，她是没见掌门何时这般失态过。旁边的两个黑衣男子，一个高一个矮，高的那个应该是为首黑衣人的手下，可矮的那个瞧着身形好生熟悉。
同消失了几天的师兄像极了。
池烟虽是代理掌门可也为灵虚派操碎了心，明明是三四十岁的年纪，脸上却爬满了褶子。试问哪个女子不爱美的，更何况听说池烟年轻时也是几大宗派里不可多得的美人。只不过却在先掌门一病不起后，因着事务烦乱少了打扮的心。
“瑶儿？”坐上的女子又唤道。
“是，掌门。”瑶儿推开条缝，行了行礼这才转身去备茶。
池烟的目光又移到了少年人的脸上，撑着扶手虚弱地站了起来，她是一眼也不敢看脚下蛹动的黑麻袋。绕过黑麻袋，走到了台阶下，“尉迟大人看把我这些孩子吓的。”
“大人。”风信走上前了几步，“那黑麻袋里的人不按计划行事啊，要不要我……”他比划了比划。
动作落到池烟的眼里，她的心活似被人抓在手心，一刻也不敢松懈。她伸出手说道：“尉迟大人不妨坐下谈谈，有事好商量，都是老熟人了。说起来你还是我们先长老的孩子呢，同我们也是有点亲缘关系在的。”
“我问你三个问题。”尉迟景并拢双指虚空划了划。
“嘶啦”黑麻袋被划破了。
池烟刹住脚步，不安地往后去看。只见从黑麻袋的下方拱出颗黑色的球，再接着是个男人的后背。对方背着她，她不知道是谁，但凭他穿着的圆领薄衫就可以断定，这个人不是赵仁。赵仁前往比试的衣服是她准备的，赵仁的一切喜好她都知道。
因而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赵仁。
但又会是谁？
池烟还要往前再看看。身后少年清冷的嗓音突然传来，“你是何时让赵仁出来的？”
圆领薄衫的人悠悠地摆弄下摆，似乎并未在意这边的动向。
“啊！”圆领薄衫的人突然捂紧了腰腹。
池烟看到他手上出现了鲜红的血，瞳孔猛然一缩，不知是出于何种本能驱使她往后看了去。
尉迟景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挑了挑眉，说道：“需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风信道：“池掌门，据我们所知，赵仁可不是一开始就出现在大家视野下的，你又是什么时候让他出来的？”
池烟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身后又响起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穿圆领袍的男子虽不是赵仁，却总有种魔力，把她的心牢牢地拴住，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她也不由地怀疑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了。她摸了摸心房的位置，不由地问自己那个人到底是谁？
没有时间给她追问，尉迟景又抬起了手，池烟急道：“是大比的时候，上一次大比，让他在大家面前亮了相。”
“为什么要伪造身份？”
“伪造身份？没有伪造！”池烟道。
“既然没有为何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尉迟景冷道：“还是说，他不是你儿子？所以一切都无关紧要，而你也不是池烟？”
“不，我是池烟。”
“那他也是你儿子？”
池烟愣住，她这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赵仁究竟是不是她的孩子，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埋在她心里很多很多年，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赵仁。她愿意把这个秘密守进坟墓，从此烟消云散。
右手缓缓地搭上了腰间的配剑。
尉迟景颇为惋惜地笑道：“可惜了，就算要死了，也没认清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池烟倏地抬头。
“把人看在眼里看了这么多年，就没发现这个赵仁是个假的？”
正说着，门被白衣瑶儿从外面推了开。
端着几杯热腾腾冒着白气的茶走了进来，规矩地布好茶。抬头一瞧眼前紧张的局势，求生的本能让她想走，但掌门还在这里，折返的脚步又默默地回到了池烟身边。
“你这话什么意思？”池烟心里咯噔乱跳。
说来也怪，她自来喜辛辣刺鼻之物，而赵仁口味寡淡，她喜闹，而赵仁喜静，她有什么话都是嘴上说，而赵仁却好似有着叫人摸不透的城府，可怕又怪异。
多年来这些疑问她统统都归结于自己的错觉，或许是她变了，或许是随他爹。虽偶尔有过这般疑问，可自己看在眼前的孩子又怎么会错？
“你可别忘了，现在是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尉迟景缓步坐到了旁边长老的凳子上，端起茶微微地抿了口，放下杯盏，“所以他真是你儿子？”
都到了这个份上，不承认也得认，池烟看了眼瑶儿，发现瑶儿看着别处，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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