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三四日,这天莫及端着东西到倚棠苑来接清岚时,她简直是烦的恨不得盘不落桌就将其扔出去。
她一双眼冒着凉意,冷冰冰道:“日日送,真不枉他搜刮那么些金银,全用这儿了。”
莫及将大方盘子搁于桌面后道:“爷吩咐,娘子换上前儿送来的那身绒黄开襟与墨绿袄裙,今日爷会带娘子出去。”
说完便对着幽桐与莲香使个眼色,而后对着清岚又道:“我在外候着。”
自打那日出了殷赋的书房,莫及日日来接时都会端个盘子,有时是一身锦衣,有时是蜀缎鞋,日日不同,但终归是些女人家会用会喜之物。
可清岚不喜反燥,殷赋对她的特殊几乎是在把她放在火上烤,毕竟在这府里还有许多事要做,一来就招眼至此,往后在这府里岂不是如履薄冰。
换衣而出,清岚由莫及领着,走的又是那条人多眼杂的路,明晃晃地往书房而去。
“不是要出府?怎的又去书房?”
莫及目不转睛向前,只音调微添了些柔和地回她:“爷自有安排。”
一踏进书房,她便熟门熟路的往茶海处而去,边走边说:“今儿是又要下棋,还是接着打探醇王与宦官的动静?”
她旋身一坐,目光炯炯地看向悠然撑颌,闲靠圈椅的殷赋。
见他是指尖轻点桌面,而后勾出一丝清朗的笑来,开口就让清岚无言以对:“你知道的就这些,没有可让我打探的了。今日起我们换个方式。我来教你,如何管住你的情绪。”
“我日日送去那么些东西,你天天冷着一张脸来,便是欲拒还迎也该有个限度,还是你想今夜,我去你屋里?”
殷赋说完就见她噌的立起,抿唇看他的眼神里满是锋利。
他轻一挑眉,闲然起身,“小时候的你我见过几次,冰雪聪明,识书达理。你看自你进府,浑身带刺,哪里还有所谓的端庄娴雅?刚来的时候,还能装个笑脸给我看,还能藏好你的恨意,自打那日说完你,你是言辞间夹枪带棒,视线里带着浓怨。你自己说,你配不配我利用?”
他立定于清岚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提点一句:“你要我用你,也要让我认可,你值得我用。收了你的委屈与仇怨,你再是这样,都不用我动手,府里那帮眼线,就能要了你的命,届时,你向谁哭?”
一番话带着点拨,可清岚不会谢他好意,只将其归于尹黎之因。
她磨练了这么久,自以为可以做到隐藏锋芒,徐徐图之,可谁能想到她的依计行事,换来的是殷赋的一反常态。
府里的娘子那么多,殷赋向来只维持淡漠的疏离,从没有过这样的特殊对待。
如此一来,她成了众矢之的不说,那好不容易疏通开的心结又因日日见他而拧在一起。
几番下来,她自然开始坐立不安,情绪不稳。
清岚没说话,只微微偏开头躲他,视线定在一块砖上。
极轻的衣料声后,她的下颌又被一只微凉似玉的手轻轻捏住,她身子本能的一绷,栗瞳一缩,慌然失措地看向他。
他深邃的眼对上她的茫然时,笑着开口:“又暴露了,你的恐惧。你瞒不过我,怎么瞒过那些人?”
五指一松,转而扶肩,按她坐在椅上,附身贴耳道:“你心思太乱,心绪不稳,到棋宴那天为止,若你做得到,我便用你。若你做不到,别怪我把矛头对向你。”
直起身后轻捏了捏她的肩侧,示意其放松,而后撩袍坐于她对面,修长的指尖利落地收了棋盘上的残局,对着清岚一示意道:“落子,棋里说。”
沉水香飘,屋内唯闻落子声。
殷赋看着清岚下的势,温声着说:“这不是会占大场吗?急所你开。”(1)
不觉间香灭局定,殷赋将手中余子放回棋罐后说道:“一盘棋落,心该沉静,我问,你答。”
一双鹰眼盯住她,声线沉稳又干脆地问道:“你认为内侍省张公公为何在那时去拢雪峰寻你?”
“因徐府满门被焚,宦官需要我同意入府作为眼线,来窃取消息。”
“你为何答应。”
“因焚府人是你,我对你有恨,而你又与宦官势不两立,故而我答应。”
“不对,若是如此,你应该进府杀我,而不是蛰伏配合。支撑你的是两件事,一来,是你的杀父之仇,二来,是醇王。徐府满门已死,你心里清楚,只有稳住醇王的地位,你才能报你的仇。”
“醇王的地位无需我来稳,朝堂之上,是他的局面。”
“不对,他需要你来稳,否则不会派你进来,他知道尹黎,也知我一定会纳你,许府判罪之后你消失那么久,便是一直在受他培养,若你不重要,他不会费这么大心思。”
殷赋一顿,细细分辨着她双眸中的神色,又添一句,“只有坐到上面的位子,他才能帮你平了许府的罪,才能帮你废了我一条命,所以,你必须帮他。对否?”
清岚缄默不言,心里速思着对策,就听见他接着开口:“而挡在他面前的不是我,是那帮宦官,他们不除,他上不去。如此计较下来,才选了派你来刺探我,若我与他联合,利大于弊,对否?”
他抓到了她眼神中的犹疑,他一笑而过,松了声音:“你的心思不浅,手段却不够。我能看得出来,那帮宦官又怎会看不出来,无非时间长短而已。若你暴露,不止你的计划全盘作废,醇王那处,也会被提防。你揽了一个你解不了的局,初来乍到还可蒙心迎合,如今的不稳,是一个扫眼便可看穿。”
清岚只一双眼看着他,神情上还留着下棋时的冷静与沉着,可心里早已天雷滚动,惊涛骇浪。
她声线微微一颤,问道:“我知你为何纳我,你也知我为何会嫁。既如此,我又何须像你所言,对你好脸相待?”
殷赋坦然往后一靠,携着耐心提点她:“你的所有表现,都不该露出你的心迹,醇王教过你,但没教好。我没这义务教你,不过是你可用我才留你,你时间不多,若能证明你配我用,那自最好,若你是颗废棋...”
他点到为止不再说,清岚明白,没有废棋,只有死棋。
紧绷的气氛被他一转的话锋冲散,“你穿黄好看,往后多穿。”
殷赋起身后又说一句,“跟上,带你去个地方。”
这个地方,让清岚彻底明白,为何世人都暗里道他恶行滔天。
车停之处,为工部侍郎别院,而所行目的,屠院。
清岚下车才看清,马车后竟是无声无息跟着这么多侍卫。
她颦眉狐疑,扭头去看殷赋,见他仍旧一副从容之态,扫她一眼淡道:“跟上,亲眼看着,练你心性。”
当清岚入内,与他一同坐在院中央那两把交椅上时,何为地鬼罗刹立于人世间,她是彻底明白了。
对比她的如坐针毡,反观殷赋,是一派气定神闲。
两人面前跪了一片的丫鬟小厮,每个人的脖颈间都架着一把刀。
抽泣声,求饶声,解释声,还有不明所以的问询声。
声声刺耳,声声化针往清岚身上扎。
她不由得冒出一个疑问,许府当时,是否也是如此惨烈?
那个时候一道圣旨,由殷赋举着念出,说许太傅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本该押入牢狱,却被殷赋一把火焚了满门,百余人,无一生还。
当时的他们,是不是也如眼前之景,求过,斥过,讨要公道过。
清岚紧紧闭上眼,本就翻滚的内心因刀锋划破皮肉的声音而越发汹涌起来。
一道一道,那哭喊乞求是声声渐大,每一声都在拼命拽着她,将她往深渊里拉。
是她过于僵硬了,紧紧捏住扶手的细指已经绷得指节发白,双眼紧闭,鸦羽之上挂了一滴晶泪。
“再咬,唇该出血不止了。”
殷赋这罗刹一般的声音让清岚的神思瞬间回笼,她这才缓缓睁眼,看着自己的裙摆去听不知何时归于平静的周遭。
视线不敢挪,就这么定在裙摆上,洇出的一滴血落在裙面上,似削成小片的红玛瑙一般。
寂静唯闻风声,那漫不经心又带着些疲倦的声音再度响起:“晌午已过,饿吗?”
清岚自然不会理他,尽管视线不移,可那余光不知分寸,时不时扫在那离她最近的两具尸体上。
暖阳照在她身上,她却觉得越来越凉,许久,至众侍卫脚步声散,重归寂静时,清岚再忍不住,板滞地偏了偏头,一双眼满是愤恨地看向殷赋,咬牙切齿:“为何,如此。”
殷赋闲然转着扳指,偏头回看她,唇边无笑,目光沉静,“你指的是这处院子,还是你许府。”
无声的对视里一人寒芒尽显,一人处变不惊。
清岚难以置信,这么多人死在他眼前,他竟是那么不以为意,一个人狠心绝情到这步田地,怎配称为人?
她视线躲开地上那些鲜血淋漓的死尸,用了全力撑起身子就往外挪步。
她要离开。
紧绷的一根线让她拽住自己的双腿,命令自己不许颤,不许抖。
她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