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江南琴城,林府西苑闺房。
“寒霜,我看你每天都在擦这把剑,它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林夭靠在榻边,微微笑,“可以告诉我吗?”
戚冰顿了一下,淡然道:“生计所需罢了,并无什么意义。”
“我猜,这把剑上,一定沾了很多令你自豪的血吧?你以前一定有为了保护在意的人而杀人,对吗?”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千金会说出这样的话。
自己杀过不尽其数的人,她难道不害怕么……
“你不害怕?”
林夭摇头:“弱肉强食,只有强者和强者保护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
她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擦着剑。
她猜错了,这把剑上,的确沾满了血,但并没有为了在意的人而杀人。
她没有在意的人,也不能有在意的人,这是规矩,也是禁忌。她一直擦剑,只是为了提醒自己,只有强者,才配活着站在顶端。
林夭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说道:“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有一个非常在意的人。就算世界对我再不公,也总有一束属于我的光,值得我活下去。那个人是我的阿姊,林府的大小姐,林晔。三年前,她出嫁了,给林家换来了三万两彩礼。”
林夭摘下头上两枚桃木簪,垂着头,摩挲着。
“那是?”
“阿姊做的簪子。”她将簪子递给戚冰。
她愣了愣,还是拿来看了看。
是两支怒放的鸢尾花,只是形态不一样。一支傲骨凌霜,一支温文尔雅。
“阿姊说,女子可以持剑上阵杀敌,亦可以蒙面抚琴奏乐;可以熟读诗书,挥笔作文,亦可以通习医书,救死扶伤。女子不是生来娇贵,也不是生来卑微。我们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寒霜,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羡慕我?”
“羡慕你可以不用学习繁琐的礼仪,可以像男子那般耍剑习武。”
真是个天真的傻姑娘,她嘲讽。
“你不知其苦,比你们难万倍。”戚冰顿了顿,道,“那簪子为何又在你手里?”
林夭垂头,抱着膝盖,看着两枚桃木簪,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她才语气淡然道:“阿姊死了。”
像一声叹息,平平无奇。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积了多少年的霜雪,才换来这么一句倾诉。
-
次日,管家提出带二人去骑马。
“林府想要我死的人真不少。”
去马场的路上,林夭告诉戚冰,她在林府每天担惊受怕,不是在菜里下毒就是晚上放毒,多活一天都是她命大。
果不其然,管家说既然小姐喜欢自由的感觉,提议一人一匹马到野区。
果不其然,林夭的那匹马出了问题,竟然横冲直撞直往断崖冲去。
戚冰见状,跃到那匹失控的马上,将吓得五官乱飞的林夭紧紧搂住,单手拉扯缰绳。马似乎受了惊,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后,马终于在崖边急刹,二人却被甩下悬崖。
悬崖落差很大,若不是戚冰有强大的内力护体,拼死把林夭抱在怀里,这个细皮嫩肉的脆骨头早就死了。而逞英雄的人却掉进了水流湍急的河里,顷刻间被水流冲走,没了踪影。
唉,万万没想到,堂堂柳叶宗杀手,今日竟然这般滑铁卢。好在她反应够快,拿戒鞭抽在河岸的树根上,鞭子在树根上缠绕了几圈,便牢牢固定住,才挽回了她被水呛死的结局。
凛冬的季节,河里的水冷得叫人发颤,好在有内力能让她没这么容易冻死在这里。戚冰咬紧牙关,企图用强大的臂力将自己拖上岸去,加之本就从断崖上滚下来,浑身都遭到重创,内力根本无法唤起,加之水流速度太快,……
天大地大,人终归渺小如斯。
她心有不甘。双手被擦破,渗出血来,更加滑了。
体温在降低,寒冷和脱力乘虚而入,不知为何,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话。
“寒霜,活下去,活下去,寒霜……”
这个声音和梦魇不一样,像一道光点亮了她的求生欲。
那一刻活下去的念想达到了巅峰。
在水里足足泡了两个时辰,上岸后早已精疲力尽,昏睡过去。
殊不知有个人沿着河岸,找了她一天。
-
她是被人用水泼醒的。天已经黑了,睁眼看见林夭,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死了。”林夭在一旁一面升火,一面嗔怪。“我在想,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扬了,让你随风而去,自由散漫,多快活。”
戚冰皱眉,撑起身子运功,才发觉内力早已不知所踪,浑身的伤都在朝她叫嚣。
伤口很深,每一处都在渗血后结了痂。
破烂的衣服还滴着水,整个人跟个乞丐一样。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死不了。”
然而她并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虚弱了几倍,跟快死了没区别。
林夭瞥了她一眼,嗤之以鼻:“死鸭子嘴硬。”
之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夜很静,能听到山头的风在呼喊。
-
”那个……”林夭打破了这寂静,“谢谢你……帮我制住疯马,虽然失败了。但从上面滚下来的时候,你一直将我护在怀里,我没受多重的伤。”
“救你只是我的职责而已。”戚冰顿了顿,“感情用事只会自取其辱。”
几句话将林夭说得白眼都要翻出天际:“我就是想说句谢谢而已,谁稀罕你救我?还自取其辱?我看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戚冰被骂得哑口无言,也没有回话,当做默认这般评价。
开始默默打坐修复内力。
林夭不知从哪弄来条草鱼,架在篝火上:“这个季节还能抓到草鱼,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烤鱼的香味很快散发开,严重影响到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的戚冰休养生息。
她无奈地睁眼,无奈地望着她。
“怎么?馋啦?”林夭将手里烤的焦脆生香的鱼伸到她面前,“想吃啊?”没等她开口,林夭这古灵精怪的家伙怪叫一声:“不给~”
旋即如饿狼扑食一般一口咬在鱼肉上,被烫得直吹气。戚冰看着她满脸灰,跟饿死鬼一样大口吃鱼,竟觉得好笑。
“笑我干嘛?我告诉你,你要是像我这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在河边走一天,没准比我还像饿死鬼。”林夭吃得香,丝毫没有注意她此刻勾起的唇角。
“稀奇。”她话锋一转,“你在河边走了一天?”
“废话,那还不是为了找你?!”林夭又翻了个白眼道,“可你呢?我还自取其辱了?我早该不管你的,这天都黑了,又人生地不熟,谁知道这附近会不会有狼。”
戚冰面不改色:“隆冬季节,何来的狼?”
“也是哦。”林夭吃着香喷喷的烤鱼,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笑,“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吃食而已,不必如此。”
“那可不行!你知道苏东坡一生的三件大事是哪三件吗?”林夭不给回答的时间,兀自说着,“被贬,走在被贬的路上,还有研究美食。”
“苏东坡?此为何人?”
“你不知道?唐宋八大家之苏轼苏东坡啊!”林夭惊讶,“东坡肉,就是他发明的。你一定听说过,把一整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酒一起红烧,肥而不腻,香中带醇,那叫人垂涎千尺啊~”
“未曾听闻唐宋八大家之名,但你所言的,应是西丘肉,乃百年前一个名叫西丘的文人侠客所发明。”
“西丘……难不成,这并不是同一个……”林夭陷入一段沉默,寂静片刻,忽然提高音量,“我问你啊,你知道诗经吗?世上第一部诗歌总集,收录了西周初至春秋中期的三百零五篇诗歌,又称诗三百。”
“确有此书,但并非诗经。”戚冰寻思道,“你说的,可是辞卷?”
“辞卷?”林夭垂头,喃喃自语,“难道说,一开始就是我想错了……”
“在嘀咕些什么?”戚冰掀眸,看向她,“你好似经常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林夭打了个哈哈搪塞过去:“哪有哪有,你想多了。”
话音刚落,便听附近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夭吓得连鱼都扔了:“我滴妈耶,什么声音?”
戚冰警惕起来,竖起耳朵听,那诡异的声音靠近了。
“不会真的有狼吧?”林夭快吓哭了,压着声音不敢动弹。
江南地带一般不会出现狼,况且是在河畔。
但那动静越来越靠近,戚冰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握住戒鞭。
一个小玩意儿拨开灌木丛出现在视野里,是一只迷了路的松鼠。
林夭惊魂未定,双手死死抱着她的手臂,似乎忘记了身边这个人方才说了什么样的屁话。
戚冰瞥了一眼:“松开。”
“别那么凶嘛。”林夭有些委屈,捡起被自己丢掉的烤鱼,吹了吹,刚准备下口,转眼便被戚冰夺了去。
“脏了,不能吃。”
“你管不着!”林夭伸手来抢,奈何戚冰根本不惯着她,反手将鱼丢进河里。
那鱼在河水里溅起一圈水花,顷刻间被冲没了踪迹。
林夭想捞,但水流湍急,努力了一番一无所获,只能独自生闷气。
两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得可怕。
她越想越气,眼眶充盈着泪腺的酸胀感,最后直接大哭起来。
“你——你你还我烤鱼……”
她哭得梨花带雨,漂亮的脸蛋糊满了泪水和泥渍,跟从前的模样判若两人。比起林二小姐温柔贤良知书达理的标签,和冠冕堂皇的身份,此刻的林夭倒更真实了些。
戚冰对于这小把戏见多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只觉得疑惑,江南首富林家的二小姐,坐拥万贯家财,为何还会执着于一块乞丐吃的东西?
小哭包哭了没一会儿又饿了,柴火也即将燃尽。大冬天的,又冷又饿。
她抬头看了一眼,某人还若无其事地靠着树闭目养神恢复精力,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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