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禾边就起来了。
往常他这会儿起来,先喂鸡鸭,再出门扯两头猪的猪草,忙完这些约莫要半个时辰多,等他回到家开始做饭,村里也才陆续有清早人声。
禾边现在可不会了。
他把张梅林门房敲得邦邦响,里面一片酣睡浓夜。
张梅林本来愁得后半夜才睡着,刚睡不到两个时辰正做着美梦。
梦里,田木匠也就是田老大,怂恿田晚星把禾边引到崖边惨死。她家星哥儿和张秀才风风光光大婚,在一群亲族艳羡巴结中,她正准备接秀才递来的改口茶。
就连唐天骄都给她低头认错了,为她以前的言行全部道歉。
唐天骄总说田老大人有问题,故意把她和田晚星惯坏,指不定在外面还有小家。不然怎么一年有大半年不着家。总说田老大当初是为了学手艺才娶她的。还叫她提防长个心眼。
张梅林觉得唐天骄太斤斤计较爱算计,枕边人都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能信?
她男人不仅是木匠还是工头,能干人赚钱吃四方,才不像没本事的泥腿子困在一亩三分地里。
唐天骄就是嫉妒她日子好。
但是在梦里,唐天骄也见识到她美满的好日子,终于承认她之前说的种种都是出于嫉妒。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的美梦,醒来怅然若失丢了宝贝似的,下意识朝门口骂骂咧咧道,“敲什么敲,半夜鬼敲门啊,我看你是死了都不安生!”
重生后的第二晚,禾边确实睡得不踏实,一夜梦魇。
梦里无处发泄的不甘仇恨都落在了活生生的身体里,此时戾气大到极点,不由分说拿起柴刀,哐哐就朝门劈去。
“啊!天老爷,田老大你快去管管!”
张梅林大喊完,这才发现枕头边是空的,男人还没回来!
巨大的失落和惊恐砸得她脑袋一激灵,连忙慌张爬起来,这个天杀的玩意儿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一顿威胁恐吓,张梅林母子飞快做早饭。
平常只煮半碗米做一锅稀粥,禾边考虑到昼起食量大,硬是叫母子把米缸的米全煮了。
米缸的糙米足足五斤,再掺和些苞谷洋芋,一大锅杂粮饭都够七八个汉子吃饱了。
禾边又从张梅林屋梁上,取了块腊肉。洗干净,切片和一锅饭闷着,香气扑鼻又吃不到,可没把田晚星心疼死。
经过昨晚,今早张梅林母子便知道,她们没上桌吃饭的资格。
两人站在桌边,对着几大盆饭菜直吞口水,他们平时早上都只吃杂粮粥的!
瞧着禾边把猪油煎得金黄的锅巴夹给傻子,还耐心道,“哥哥先吃,下次哥哥就要记得,有好吃的东西也要给我吃。”
那傻子能知道什么?就是一个冰坨子、哑巴加大力饭桶!
禾边这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禾边就是劳碌下人命,自小像个阴沟里的老鼠,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相互夹菜添饭。
那眼巴巴的羡慕田晚星十分受用。
禾边现在居然把“温馨家人”的希冀挂在一个傻子身上,简直小乞丐做梦暴富。
昼起看了眼满嘴塞肉的禾边,那腮帮子鼓得像是囤粮过冬的小松鼠,收回眼,没作答。
田晚星刚暗暗嘲讽完,昼起就夹了一筷子肥肉到禾边碗里。
埋头猛吃的禾边一顿,不可置信一般抬头看去,抬到一半,眼眶有些没出息的发热,他迅速低头飞快刨了几口饭,脸埋得低低的。
昼起道,“吃慢点。”
禾边还是埋头啃饭,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哽咽低声道,“你没听过一个猪不肯吃,两个猪嘬嘬香。吃慢了就没了!”
昼起心知昨晚一顿把禾边吓出阴影了,也没说话了。
吃完饭,禾边果然又吃撑了,抱着肚子直不起腰身,肠胃好像要撑破绞扭在一起难受。
一脸满足的禾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想吐,趴在桌子上面色冷汗。
张梅林两个瞧着,面色直爽,瞧着禾边八百年没吃过饱饭似的,跟个乞丐一样,这下不撑死你!
昼起见状,手从桌底下伸去,贴着禾边的肚子输送一点精神力,还无师自通的揉了揉。禾边趴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禾边一抬头,就见张梅林和田晚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怎么了?禾边一低头,就见昼起刚从自己肚子上撤回的手掌。
禾边耳尖霎时有些发烫,但是他忍着羞耻,凭什么要羞耻,他舒服对他有用的就要鼓励,禾边道,“哥哥你好厉害呀。”
嗓子紧张导致声音含含糊糊有些嚅嗫,落入昼起眼里,那双漂亮干净的眼里充满小心翼翼的信任和夸奖。
“我喜欢哥哥帮我。”禾边眼神飘忽,觉得自己坏得很,哄一个傻子对他好。可是,他除了昼起,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昼起没说话,一个眼神也没给禾边。
可等禾边眼皮耷拉下去,有些失望时,他手不自觉又伸了过去,继续给他揉肚子。
张梅林和田晚星觉得禾边是不是疯了,居然和傻子拉拉扯扯!
但两人都不敢说话,只压下眼底的震惊和嘲弄。
张梅林想,禾边这样自甘堕落,她好歹也养了他近十年,与其要禾边和傻子乱搞,还不如叫禾边嫁给王三郎。
原本田晚星觉得他娘做的过分,但只短短一日就被禾边逼得生不如死,这下也倒是迫切希望禾边遭到报应。
这时,院子有人敲了门。
田贵看到禾边还是有些犯怵,只隔着屋檐站在院子远远道,“禾边,上次在山上我抢你菌菇是我不对,我娘已经打我了,我这次来是喊兄弟们给你赔罪,他们在河边捡了些鸭蛋和鱼虾,你拿着盆和我去拿回来吧。”
禾边点头,叫他稍等然后进自己屋子里拿木盆。昼起也跟着进,低声确认道,“确定不杀?”
禾边道,“我有法子让他们身败名裂。”
昼起不置可否。
他猜测收效甚微,但是禾边既然跃跃欲试,他过后兜底就行。
等禾边两人拿了盆,跟田贵出门后,田晚星又气上了。
以前田贵他们这群小子总欺负禾边,这下倒是都巴结上了。明明以前都是讨好他的!现在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张梅林见儿子又气又恼又不敢发作的模样,思索道,“田贵那德行死倔,哪是他娘一顿打就能打好的,又叫了一堆小子在等禾边,我看田贵八成就是王三郎叫来的。”
田晚星一听,颇有种大仇将报的快意,“娘,禾边和傻子勾勾搭搭又和王三郎闹出这样的事情,一定要让村子里的人都去看看。他们以为老实巴结的禾边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最近两天都不敢出门,受够了别人指指点点,但这次为了亲眼见到禾边的丑事,他是一定要去的。
到时候村子里人看见了,禾边就成了全村唾弃的笑柄了,他之前那点小事情,也就被人忘记了。
母子俩一拍即合,当即悄悄跟着跑去河边。
一跑近禾边,就听芦苇荡里传来呻吟声,断断续续的欢愉声,田晚星一想到等会儿看到那场面就憋不住了,什么都不顾就往里面冲。
结果田晚星刚进芦苇荡,就被一双手扭住脖子,慌乱下一扫四周,芦苇荡里哪有禾边人。全都是跟着王三郎混的几个小子,其中一个还盯着他,得意的咿呀哦哦的淫邪乱叫。
遭了,上当了!
禾边是什么时候买通他们的!
田晚星吓得面色惨白,大惊失色,王三郎捂着田晚星嘴巴,嘴里开始污言秽语,张梅林一见气血上涌,掐着人中大声喊。
“老天爷啊,快来人啊,要死人了!”
张梅林脑子一片空白,大喊道,“王三郎,我是叫你糟蹋禾边,不是叫你捉我家晚星哥儿啊!”
王三郎目怒凶光道,“我管不住,逮到谁就是谁!”
也不怪他反悔,他半夜撒尿,被傻子打得只差上吊。
王三郎:“是你问我想不想做你家哥婿,现在想反悔可没那好事情了!”
张梅林焦急冲,像是发疯的母牛一样,“我是叫你睡了禾边,不是晚星哥儿啊!”
附近种地听见动静,急急忙忙刚来的村民都傻眼了。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田三娘婆母扛着锄头冲在前面,对王三郎道,“还不快放人!真当我们田家人好欺负!”
王三郎道,“要怪就怪张梅林自己干坏事,假模假样害人终害己。”王三郎说完把田晚星狠狠推攘在地上。
陆续赶来的村民不明所以,见张梅林抱着田晚星哭,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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