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的确愈发热了起来,陆襄从大哥书房中出来,站在廊下望着院子里树影站了片刻,才慢慢抬脚离去。
一路上想着大哥方才问他的话,既是有些说不出的羞,又有种豁然开朗的隐隐紧张和期待。
大哥乍一问他是否跟妻子圆房时,他险些没反应过来,迷茫片刻,原本被大哥训斥后涨红的面色瞬间又如被灼烧般滚烫。
这种新婚夫妻间的私密事,竟要由大哥来过问,他起先只是觉得羞臊。
一向古板严肃的兄长对他管教甚严,他自幼也敬慕他,大哥虽严厉了些,但却是行端坐正的正人君子,在他心里仿佛镀了一层圣洁的光,万万没想到,会从大哥口中听到他过问自己的男女之事……
而后望见大哥微凝的眉头和淡漠而持重的面色,陆襄才把心头那点别扭抛开。
是啊……他和妻子成婚那么多天了,的确没有圆房。
大哥难道是在担心他会冷落妻子,担心他还不够稳重,经营不好这段婚事。
陆襄微微舒了口气,心底自是对大哥的良苦用心感动不已。
大哥事无巨细地为他着想。
大哥十七岁那年銮殿授官,他都已经十八了,却还总是让大哥操心。
如此想着,面上表情时而皱眉时而笑,路过的小厮女使向他问好,他也全然没有听见,直到脚步踏进卧房门口,才回过神来。
抬眸,见窗畔坐着一个窈窕曼妙的身影,正抬手翻着账簿。
大约是天热了,她换上了轻薄柔软的夏衫,一只手支在案边,如云雾般的衣袖便落了下来,露出一段莹白纤细的藕臂。
陆襄生生止住了脚步,不禁又想起大哥叫他早些圆房的督促来,心底一阵紧张,又有种脸红心跳的期待。
他如何不想……
就这么愣在门口半天,令芙翻了几页账簿,余光才瞥见门口站了个人。
惊讶回头:“夫君?”
“你不是去卫所了吗?”
见陆襄表情怪怪的,面色也有些微微发红,疑惑道:“外面这么热吗,夫君你脸都红了。”
一口一个夫君叫的十分自然,陆襄原还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但此刻自己心思不单纯,便听出一种缱.绻旖.旎的味道来。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但不知为何,自大婚那晚开始,她装乖顺也好,不加掩饰的狡黠和捉弄自己也好,回想起来,他都甘之如饴……
走近时看清她眨动的长睫,都像是羽毛从他心尖划过,酥酥麻麻的。
“你怎么了?”令芙见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陆襄猛地后退一步:“你不是……出门了吗?”
“哦,马车坏了,今天不出去了。”令芙愈发觉得他古怪,不由得多打量他几眼。
她目光直白落在他面上,陆襄手心微微发汗,又想起昨晚自己借着三分酒意和她亲近,结果她似乎嫌弃自己亲的不好,一把推开了他。
撇下他一个人辗转反侧到半夜,后半夜终于睡着,却又梦见自己回到了大婚那天晚上。
梦里自己吸取经验教训没提分床睡的事情,一切都水到渠成,帐子落了下来,红烛摇曳,他大滴的汗水落到她面上,正如处在云霄差点到最高处,她不愿意继续了,自己懵懵地问她怎么了,却一脚被她踹下地……
陆襄忆起自己做完梦醒跌坐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忽打了个冷颤。
“我还有事,回卫所了……”他支支吾吾道,再没敢看妻子一眼,耳根依旧红红的,匆匆转身离开。
令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蹙眉半晌,忽地弯了弯唇角。
……
陆襄今日的确真的要去卫所,官家要命鹰扬卫比武,他自然不敢懈怠。
自己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鹰扬卫操练过了,也不知弓马剑术退步了多少。
他强迫自己把思绪放回比武训练上来,骑马从街上路过时,却忍不住还是胡思乱想。
余光瞥见街边一间书肆铺子,忽然想到什么,勒马停在一处巷口,招手让贴身小厮竹生过来。
“三郎君,怎么了?”
陆襄淡淡瞥他一眼,用目光示意他看那间书肆。
竹生摸不着头脑,讶然道:“三郎君你要买书?”
活久见,还记得三郎君小时候书塾逃课被大公子抓回家在祠堂罚跪,三郎君死活不愿意继续回去念书,惹大公子动了怒,若不是四娘子宜之哭着拦着,还不知要被打成什么样。
陆襄脸色一黑,压低声音在竹生耳边吩咐了几句,颇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叫他快去。
竹生嘿嘿笑起来,贼兮兮地打趣道:“三郎君要哪种,带画的还是不带画的?”
陆襄脸更黑了,抬起手来,啪地一声给了他一下,板起脸来道:“叫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
***
令芙花了几日时间把柳家在京的几处产业盘点了一遍,有些另换了掌柜和伙计,有些暂时封了起来,另作安排。
这几日陆襄回府时都已经很晚了,不过每日都托人捎信回来,说是鹰扬卫事多,正在准备过段时日的比武。
她也理清了思绪,想起那日陆襄看她时怪怪的眼神,有些心思是藏不住的。
还以为他不情不愿娶了她,婚后会相敬如宾,做对表面夫妻,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对自己上心了。
笨拙又热烈。
可这愈发令她有些羞愧,陆襄不会知道,他新娶的妻子,他将来的枕边人,曾经和自己的亲大哥……
幸好这几日陆寅似乎也很忙,她再也没在府中见过他。
这日二房婶母姚夫人去了城外礼佛,令芙无事,早晨来给老夫人请过安后,便被老夫人留了下来。
令芙见老夫人面上有些倦色,便问道:“祖母这几日身子不适吗?”
老夫人揉揉额角,对她仍旧热络不起来,但却从未刁难过,只神情淡淡的:“老毛病了。”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却叹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入夏蚊虫多,往日里都是熏些艾草,可老夫人最近夜里犯头疾,原本就睡不安稳,那艾草味儿有些太冲,加上头疾一疼起来,这下半夜便更睡不着了。”
原是因为这个,艾草驱蚊虽有用,但的确熏人。
她擅制香,家中产业更是以经营药材香料闻名,既知道老夫人有这个烦恼,没有理由袖手不管。
“孙媳家乡潮湿虫多,有一些驱蚊的香方,祖母若不嫌孙媳手笨,孙媳这便回去给祖母制一副香来,添些安眠养神的香料。”
老夫人闻言定定看了她一眼,难得笑了笑:“你有心了。”
说着叫嬷嬷去库房取一套制香调香的器具来,叫令芙就在这儿做。
“我年轻那会儿,上京最流行‘返魂香’,你可听说过?”
令芙乖巧道:“韩魏公浓梅香,韩大相公的香方。”
老夫人点点头,见她娴熟地摆弄着香具和香料,虽出身商贾,却极是文雅得体,没有半分粗俗做派,原先心里对三郎这桩婚事的不满也渐渐提不起来了。
只是见她在纸上记下香料名时看了一眼她的字,老夫人眉头又皱起来。
看了半晌,老夫人便有些困了,回房小憩,独留令芙一个人在前厅里制香。
令芙暗暗松了口气。
老夫人出身世家,自是看不上她的出身,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的孙儿。
即便表面不会为难她,但那种居高临下审视她的目光仍是让人不舒服。
屋子里的女使都被她屏退下去,静悄悄地无人打扰,她便将袖口挽起,方便拿取香粉。
正添好最后一味香,压实了香粉,却忽有一阵伴着脚步声的微风轻轻从门口探了进来。
令芙抬起眼帘,冷不丁和他视线撞在了一处。
陆寅政事繁忙,近来朝中变法之争愈发激烈,他夹在老师杨公和官家之间,身份微妙,任何口风和态度都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这几日紧绷着一根弦,无暇再去想有弟妹有关的事情。
也是他刻意躲避,故意避开弟妹,不与之相见。
或许忙起来,时间久了,三郎和弟妹圆了房感情愈发恩爱,他曾经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猜想和心思就能消隐淡去。
就当从未有过。
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祖母传话叫他来用午膳,他会在这里遇见弟妹。
耀眼的雪色来不及扯下衣袖掩盖,他清晰看见那只由他赠予的碧镯落在弟妹小臂上,似是圈口有些大,随着她抬手压香粉的动作,轻轻晃动,卡在一截藕臂上。
陆寅眉心微动,眼底掠过一丝暗色。
自以为能压下淡去的异念和孽想瞬间牢牢占据了他的神思。
弟妹不会知道,他面上无波无澜,内心却是如何将她和那晚的画面联系到一起。
念头一起,便有如罪恶滔天。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移开目光。
令芙也是吓了一跳。
或许因为知晓了陆襄对她的心思后愈发有了成婚的实感,加之接连几日都不曾见到陆寅,她便放松下来。
毫不设防地再次遇见,那道熟悉的凛冽目光落在她身上,令她呼吸都凝滞了。
察觉他的目光似乎扫过她的手臂,令芙忙拉好衣袖,稳了稳心神,起身行礼。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