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言的疼痛在方憬心中绽开，仿佛有荆棘紧紧缠绕着心脏。
她讨厌面对尸体，不论是一条蛇、一只蝴蝶还是人。一旦看见就感到痛苦，痛得只想逃离，仿佛死的是自己。
有人曾告诉她：应该学会减少感知外界信息，降低敏感，保持迟钝。
方憬试着去做，不去思考，任凭大脑迟钝，凭感觉生活。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她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血会因嗅觉还存在而刺激大脑，不断唤起她对痛苦的联想，最后一切感受都汇聚在鼓动的心脏。
“喂喂，被吓傻了吗？”
似人非人的怪物，头上长着海胆般坚硬的毛发，脸上是两道扭曲的黑色纹路。
方憬抬头看去，琥珀色的眼睛干净得像天山上的湖水。她没有其他怪物眼中嗜血的癫狂。
好奇怪。
游客从身边经过，奇怪地看向呆站在路边的方憬。他们看不见怪物。
理智再次将忽然汹涌的情绪压下，这里人太多了，直接起冲突会伤及路人。
方憬跃到空地设下封印，攻击随着封印一起落下。
鲤鱼的身体在触及海胆头之时破碎，散成金光在空中消失。
“总算有点反应了。”
蹲在石碑上的海胆头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听说华翎被你伤到了，你跟我比一场吧。但是不能用刚才那种轻飘飘的攻击，得使出全力。”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怪物比试？”
破随着方憬的回应一起发出。
呼吸之间，单刀擦脸而过。
方憬双手夹持刀身，两人目光对视，海胆头眼中是一片无情绪的漩涡。
下一瞬，海胆头绕至身后，右手化为拳头砸向方憬太阳穴。
“八云·裂空”
攻击落空。
海胆头：“华翎竟然把这个教给你了。学得真快。”
方憬使用裂空拉开与她的距离，再次放出“破”。
“不是说了不要用这么轻飘飘的攻击吗？瞧不起S级吗？”海胆头不高兴地撇嘴，“那我不会手下留情了啊。”
比刚才快得多的速度。
方憬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飞，墙面玻璃碎了一地。碎片映照出她稍显狼狈的脸。
黑鲤鱼从她心口钻出，顺着身体缠绕，缓慢地治疗伤口。
S级果然不一般，早知道就先让司诚复查了。方憬吐出口中的血，单手撑地站起来，往建筑深处走。
出去正面交战的话，赢面不大，说不定还会送死。
这栋古生物博物馆也就两层楼高，展馆里也都是透明展柜，没什么遮挡的地方。
“喂，别躲了，出来吧。”
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方憬刚想往里走，手却被人拉住了。
是个普通人。为什么普通人会在里世界？
方憬记得自己设置封印时的限制条件是不允许普通人进入，为此她没对设下怪物不得进入的禁锢。
“哎呀，在这里呢。”
人的嘴巴拼命张合，就像刚才的谷翔一样。
“救救我……”
人僵直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拖动。她惊惶地看向方憬，泪水不断蔓延。
方憬下意识拉住她左腿，两股力道藉由这个身体较量。
“你也在这啊。”海胆头出现在方憬眼前，语气里满是惊喜，“你想要她吗？”
与方憬拉扯的力道猛地一送，那人咔地倒在地上。
“啊，你不会还想要用裂空吧？普通人的身体可承受不了这么快的移动速度。”
一句话打消了方憬把她带离封印的念头。
“你来这里到底是做是什么？”
“拖住你，然后把你带回去。”海胆头坦率地说明，“顺便和你打一场，虽然你好像不想打。”
“你们莫比乌斯缠着我干什么？”方憬就是对这一点想不通。
“不知道啊。”
海胆头蹲了下来，五指搭在倒在地上的人头上。一具鲜活的身体瞬间变成了干尸。
“闲谈”间，一条生命就此逝去。海胆头的动作自然得好像喝水一般，以至于方憬还做不成反应。
“好恶心。”
方憬的心沉入谷底，只想杀了她。自己刚才竟然会放松警惕，太可笑。
“觉得痛苦吗？和我们一起打造没有悲伤的世界吧！”
方憬暗红色眼瞳中映出海胆头开心的脸庞。
裹挟着魔力的攻击冲向海胆头的下巴，那张张扬的脸孔被迫顶起。
“我的招式？学得好快。”
笑谈间，海胆头躲开她的招式。
仿佛不知疲倦一般，裂空配合方憬的拳头，不断落到海胆头身上。
这人的魔力储量怎么跟深不见底的海一样啊，还像不会痛一样。虽然每一招都吃得消，但是有点架不住她量多，再这么打下去可就没有优势了。
海胆头抹掉鼻尖溢出的液体。
“万象希音。”
刹那间，各种声音钻进方憬的耳朵。
同学的嘲笑声、葬礼上的哭声、幼儿尖叫的声音、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厨房里水龙头的滴水声……
各种声音如潮水般袭来。
感官过载。
一秒、两秒、三秒……
方憬感觉脑子好像要炸开了，头皮好像在膨胀鼓大，耳膜被穿透一般。
一片混沌中，手渐渐停了下来。无法锁定对象。
海胆头抹掉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松了一口气。毕竟华翎让自己把她完整地带回去。
海胆头从前台角落翻出一个小推车，把方憬丢上去。
白星大楼。
原本彻夜明灯的大楼此刻陷入了昏暗中，唯有喷泉前的灯光还在工作。
各种低级怪物绕着白星大楼游荡，海胆头打了个哈欠，“华翎什么时候来啊？”
执斧人把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堆在大门前，调整角度重新摞好，“不知道。”
鲜血顺着台阶流下，一直流到喷泉前。
海胆头看了一圈，指着柱子前的柰理问：“怎么没杀她？”
执斧人：“她是方憬的好朋友。”
海胆头：“有什么关系吗？”
执斧人：“人类要和好朋友一起玩才开心。”
怪物海胆头：“是这样吗？”
执斧人：“华翎说的。”
海胆头：“好吧。源笼找到了吗？”
执斧人：“没有。”
海胆头挠挠头，“那你看好方憬，我去找找。”
柰理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头部传来一阵阵钝痛。
不期然与同事猩红的眼睛对上，被执斧人追杀的恐惧再次袭来。
方憬还活着吗？她知道执斧人来了吗？部长什么时候回来？上层知道这里发生的变故吗？
“她醒了诶。”
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盯着自己。
柰理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下。
谁来救救她！
“人类的眼睛会流水？”
柰理的眼泪猛地止住，她甚至不敢出声。
所有异常都从方憬离开后发生。她带着谷翔回白星大楼副楼，不料执斧人竟然出现了。
白星大楼的常驻人员基本是三级猎魔人，主要负责行政事务。
不是每个区都有异常部，二级和以上的猎魔人通常都会被派出去做任务。
当执斧人出现时，柰理才知道谷三那天为什么会失去半条手。同事们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连靠近执斧人都做不到。
为什么上面还没察觉到，现在离事发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吧！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络，难道察觉不到异常吗？
“那就把你也带回去吧。”
海胆头拎起柰理，也放到小推车上。
冰冷的铁贴着脸，冷飕飕的。柰理警惕地看着她们，蛄蛹着靠近方憬。
方憬目光空洞，像是陷入另一个世界了。
“方憬，你听得到吗？”柰理忍住哽咽，吸了吸鼻涕，悄声道：“你再不醒，我就要死了啊。”
“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
陷在混沌中的方憬什么都听不见，大脑因过量的信息而宕机。各种光怪陆离的图像在脑海中闪过，好像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柰理越想越难过，越害怕，泪水再次从眼眶溢出。
好不容易有了搭档，好不容易要攒够钱了，结果要死在这里吗？死在本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憬感觉眼前的世界忽然被一片昏暗蓝色笼罩着，悲伤的情绪挥之不去。
“你怎么样？”方憬尽量忽略耳边的噪音，靠着柰理的肩膀，声音微弱。
听见熟悉的声音，柰理吸了吸鼻涕，瓮声瓮气，“我没事。”
“这边是怎么回事？”
方憬扫视一圈，只有人堆成的小山和站在大楼顶的执斧人，那个海胆头似乎不在。
柰理飞快地把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以白星大楼为中心，大约半径十米以内的区域都与外界隔绝开了。
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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