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焦急眼光中,打听到消息的程虞回来了,在她口中,还原了事情的经过,细节之惨烈,过程之曲折,闻者无不心惊,听者无不恻然。
胡二娘子的产程从一开始就不顺。
也许是因为产前受到惊吓,胎位不正,任凭稳婆如何推拿,那孩子就是倔强地不肯转身,似乎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过了一天一夜,胡二娘子的力气与声息在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中渐渐耗尽,汗水与泪水把锦被都浸透了,床褥也被血色染红了。
当那婴孩终于被艰难地娩出时,周身已呈青紫,脐带紧紧缠绕在脖颈上,早已没了气息。
“是个哥儿……可惜,没福气……”稳婆颤声宣判,怜悯瞧着床榻上的胡二娘子,瘦得如一张纸,被子盖在身上都看不出起伏,她忍不住去探了探她的口鼻,还好,大人还有气。
胡夫人听了当即眼前一黑,强撑着下令:“瞒着她!快,把孩子抱走!你,你把这孽障带回乡下埋了!”
可是母性的本能超越了□□的极限。就在那死婴即将被裹入布帛拿走的一刻,本已虚脱昏迷的胡二娘子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挣脱了母亲和丫鬟的搀扶,一把将那冰冷的小身子夺了回来,死死搂在怀中。
“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浑身冰冰凉凉的……”她眼神涣散,脸颊贴着婴孩青紫的小脸,哼起了不成调的抚儿歌,任家人如何劝说都不肯放下。
胡夫人哭着哄道:“孩子是饿了,你将孩子交给乳母喂去。”
胡二娘子听了,急急忙忙解开衣襟,要给孩子喂奶,“吃吧……吃了就不冷了……”
那场景,让满屋见惯风浪的稳婆与仆妇都落下泪来。
眼见着女儿失了心智,胡夫人便强行灌她喝下安神的汤药,她终于昏睡过去,那死婴才被勉强取下,准备择日悄悄安葬。
所有人都以为风波暂歇,稍稍放松了警惕。
谁知,次日清晨,胡二娘子自己醒了。
她趁仆妇不备,再次抱起那用锦被包裹的死婴,如同幽魂般出了胡府,径直走向那煊赫的韩相府。
起初,她只是敲门,声音凄楚:“彦郎,你出来……你看看我们的孩子……”
可是朱门紧闭,门后的世界一片死寂,根本就没人理她。
她的声音从哀求变为哭喊,手掌拍打在厚重的门板上,先是红肿,继而破皮,最后洇出了斑斑血迹,染红了门扉。
眼见无人回应,她便彻底癫狂了。抱着孩子站在长街中央,对着森然府邸,将她与韩彦之间的私密和盘托出,一字一句,泣血锥心。
“你们知道吗?当初他给我写了很多信呀!”
她展开信纸,念了起来:“见字如面。自昨日画舫一别,襟袖间似仍萦绕卿发间清芬,齿颊间犹存共饮之酒冽。归来辗转,中宵披衣,庭中月色如练,竟觉清辉冷寂,不复往日圆满。始知古人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非虚言也……”
第二封是:“前日于大相国寺外偶得玉簪一枚,素雅清华,颇类卿之品格。随信附上,望卿笑纳,见簪如见我……”
第三封写得更露骨些:“忆及初逢于金明池畔,卿于仕女丛中,皓腕凝霜,一回眸间,万物失色……”
到后来念的是:“请卿视我之心为那汴河之水,看似平静,其下深流,澎湃汹涌,唯天可鉴。府上门第森严,功名路途险峻,此间种种,皆不足为惧。惟愿卿心似我心,不负这相思意……”
沈芙蕖听到这里,心里泛出酸水,韩彦写这些缠绵诗句的时候,有几分真情呢?
莫非当初也曾用过心,转眼就变了心?可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单纯天真的小娘子被迷得神魂颠倒,不懂这道理。
来往的百姓,听不懂这弯弯绕绕的甜言蜜语,指指点点,只当她是疯子。
胡二娘子凄惨一笑,清晰报出他们曾私下相会的每一处场所,城西的别院,汴河畔的画舫,甚至韩府内一处鲜为人知的角门……
这些香艳而隐秘的细节,如同惊雷,炸响在围观的市井百姓中间,激起一片哗然。
此时,胡夫人闻讯赶来,试图拉她回去,“儿啊,快跟娘回去啊!这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她却力大无穷,挣脱开来。胡夫人看着女儿状若疯魔,满手是血,再看向那始终紧闭的韩府大门,最后一丝指望也破灭了。
她瘫坐在地,也跟着女儿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母女二人的哭声,一癫狂一绝望,交织在一起,将这桩丑闻渲染得人尽皆知。
程虞一边说,一边也眼红了:“这些事,都是稳婆亲眼所见,亲口所说。”
大双问:“那最后,韩府的人到底认没认那孩子啊?太可怜了!”
“没有——”
事情闹得太大,韩相又不在府中,韩彦的母亲甄姨娘不得不硬着头皮,命人开了侧门,带着仆从出来收拾残局。
“好孩子,快别闹了,这是在做什么呀,有什么事进来再说……”甄氏强挤出一副慈和面孔,上前欲拉胡二娘子。
“韩彦呢?!我要见韩彦!”胡二娘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襁褓,“让他出来,见见他的孩子!”
甄氏面色尴尬,低声劝道:“彦儿公务繁忙,岂是说见就见的?你如今这般模样,还是先回去将养身子要紧……”
“公务繁忙?”胡二娘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他与我厮混的时候,怎不见他繁忙?!”
正当甄氏手足无措之际,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母亲,何必与这疯妇多言。”
胡二娘子日思夜想的韩彦,终于出现了,可他只是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门前这场闹剧,眼神里没有半分愧疚与怜惜,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厌恶与不耐烦。
即使一颗心被他伤得千疮百孔,胡二娘子心里依旧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替他辩解着。
不是的,彦郎不是这种人,他待自己很好,什么都想着自己。
他不能娶她,定是因为门第之差实在太过悬殊。他父亲是权势滔天的当朝相爷,而她父亲不过是个被世人轻视的小官,祖上更是脱不了一身商贾气息。
这样的云泥之别,他定然也是身不由己……
他待她是那样温柔,那些耳鬓厮磨的夜晚,他眼底的炽热与珍重,怎么会是假的呢?
一定是他父亲有意阻拦,母亲刻意欺瞒,所有人都要拆散她,一定是这样的!
看到朝思暮想的情郎,胡二娘子眼中迸发出一丝光亮,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彦郎!彦郎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她踉跄着上前,想要将襁褓递给他看,磕磕绊绊道:“他睡着了,你抱抱他,他就不冷了……”
韩彦却嫌恶地后退一步,仿佛她手中是什么污秽之物。
他说的话刻薄而残忍:“胡姑娘,请你自重。韩某与你不过数面之缘,何来私情?更遑论子嗣?谁知你行为不检,与何人珠胎暗结,如今生下死胎,竟想赖在韩某头上?真是天大的笑话!”
“彦郎……你、你怎么会不认得我了……”
见他目光冰冷,胡二娘子心头无比酸涩,随即升起一个卑微的念头,定是自己此刻的模样太过狼狈,吓着他了。
她慌忙抬起颤抖的手,笨拙地拨开黏在额前的湿发,又用力用袖口擦拭脸上的污痕,试图挤出一个记忆中他最喜欢的温婉笑容。
“你看,是我啊……”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韩彦轻蔑道:“我说了,我只与你打过照面,天下仰慕我韩彦的女子,如过江之卿,我不过与你说了几句话,你竟臆想至此。我对你闭门不见,你便死缠烂打,你明知我下月就要成婚,还来坏我名声,你可真是恶毒!”
“成婚?和谁成婚?!彦郎你!你、不是说这辈子只会娶我一人,你怎么、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胡二娘子难以置信摇着头,失魂落魄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像是碎掉一般。
他瞧她的眼神嫌恶得很,目光便将她从头到脚凌迟一遍:“你做梦呢!你这等不知廉耻又疯疯癫癫的女子,说的话有谁会信?不过是想攀附我韩家富贵罢了,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胡二娘子的心。
金明池的惊鸿一瞥,在韩彦眼中也许只是一场轻易的猎艳。
城西别院的耳鬓厮磨,在他心里不过是一段可供消遣的露水情缘。
那些她珍藏心底反复摩挲的缠绵时刻,于他而言,全是她不知廉耻的罪证。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么是这样!他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将过往种种轻描淡写地抹去?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这么残忍!
父亲、娘亲说的是对的,他不过是玩弄她,只有她傻乎乎的当真了!她怎么能至今还存着对他的幻想呢?
此刻那最后一丝幻想的光,彻底熄灭了。
她瞧着眼前的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半晌,她忽然不再哭了,也不再闹了。一种死寂的平静笼罩了她。
她低头,无比珍重用脸颊最后蹭了蹭那冰凉的小脸,然后,将襁褓塞进韩彦怀里。
韩彦猝不及防,下意识接住,那冰冷僵硬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几乎要立刻扔掉。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胡二娘子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扬起血迹斑斑的手,狠狠地掴在了他那张俊美而冷漠的脸上。
“韩彦,”她的声音支离破碎,透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决绝,“你迟早会遭报应。”
说完,她决然转身,不再看那让她付出一切却跌落尘埃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你是说胡二娘子最后只是打了韩彦一巴掌?”大双瞪大眼睛问道,手里的抹布都忘了动。
程虞咬牙切齿:“可不是!就只是打了一巴掌!换做是我,我非得拿刀和他同归于尽!”
“你们猜胡二娘子现在怎么着了?”程虞涨红了脸,挥舞着拳头:“经此一事,她人是彻底死了心。听说她回到胡府后,不哭不闹,自己拿起剪子,咔嚓几下就把一头乌油油的长发给绞了,现在啊,出城当尼姑去了!”
沈芙蕖这才说道:“真是个傻姑娘!那韩彦值得她赔上自己一辈子?”
“不然还能怎样?这事儿全汴京都知道啦!一个失了清白的姑娘,还未婚先孕,这辈子就算是毁了,谁家还敢要?”大双说。
张澈唏嘘道:“可是……韩彦才是始作俑者啊,还好,经此一闹,应该没有哪家姑娘敢嫁给韩彦的。”
“不过,韩彦不是不承认吗,也未必是真的吧?”大双有点绕不过来弯。
程虞敲了他脑壳一下:“就是因为死不承认,才显得韩彦和韩家凉薄透顶呀,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认,还有半点人味儿吗。那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天底下哪有女子会豁出脸面,这般不要性命地污蔑他?他不认?哼哼,你瞧瞧这满汴京城,除了他们韩家自己,还有谁信!”
沈芙蕖心想,程虞说的没错,她答应陆惠善的事情是做到了,只是没想到,过程这么令人唏嘘。
张澈说:“说起来,也是陆家姑娘有福,还未成亲,就认清了这个人,躲过了一劫。”
此事传出来,人尽皆知,连街上的野狗都能“汪”两句出来,所以,众目睽睽之下,陆夫人也只得将这门亲事作罢。
都这样了,还把陆惠善嫁过去,岂非明晃晃告诉全城,陆家为了攀附权势,不惜把女儿推进火坑?
韩家倒也识趣,自觉上门退了婚,这一次,可把韩彦气个够呛,他心中积郁,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他不过见胡二娘子颜色好,存了玩弄之心,这世间男女逢场作戏本是常情,怎么这姑娘这么傻,全都当真?
再比如,她平时柔柔弱弱的,哪里来的这股疯劲儿敢找上门?早知道她骨子里有这般疯劲,自己说不定会……多几分兴致。
还有啊,自己和陆惠善那精明丫头马上就要成婚,此事怎就偏偏赶在这关口闹将出来?未免太过巧合。
可那又如何呢,他韩彦依旧是汴京最炙手可热的韩家郎君。
待风头稍过,自然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美人投怀送抱。他照样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最近,他倒是对芙蓉盏的掌柜有了些兴趣,其实他第一眼瞧见她,便瞧上了她那张脸,后来听说陆却那个不近人情的家伙,在除夕夜为了她挡了几刀,他便更好奇了。
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滋味比胡小娘子更销魂吗?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胡晓晴……还是胡晓丽?记不清了。
于是,不久后沈芙蕖便在梅花庵中遇见了韩彦。
暮春的梅花庵,早已过了花期,只余下满山新翠的叶片,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沉静的绿意。
庵堂幽静,偶尔传来的几声磬音,更添空寂。
沈芙蕖从庵门内缓步走出,心头像是压着一块浸了水的布,沉甸甸,带着些微的凉意。她方才见到了已剃度胡二娘子,她现在法号“静悔”。
沈芙蕖轻轻唤了一声:“胡二娘子。”
她一身灰色僧袍,拿着巨大的扫帚,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如纸,听到声音,脊背僵硬得转了身,她辨出了沈芙蕖的声音,再瞧她平坦的肚子,旋即明白了。
她眼里带着一片死寂:“你走吧,从前的事情,贫尼不想回忆。你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来看我,你是谁派来的,我都不想追究……这尘世间的恩怨纠葛,于我,都已了了……”
沈芙蕖心头一酸,看着她了无生气的模样,准备好的那些宽慰话语,一句也说不出口。任何言语,在这种彻底的死寂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多余。
她只是将带来的几包素点心轻轻放在石桌上。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娘子……不,师太,当初你生产之日,有没有异常的地方?我听说……你摔了一跤,才会提前生产……”
胡二娘子没有回应,只当没听见,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重新开始一下一下,扫着地上的落花。
“还有那从乡下请来的稳婆,我派人留意了她儿子的动向。一个庄户人家,近来却在外头花用阔绰。他从哪里来得这么多钱?”沈芙蕖又问。
闻此,胡二娘子扫地的动作都没顿一下,她非但没有停留,反而朝着庭院深处慢慢扫去。
沈芙蕖知道,再多留已是无益。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抹灰色的背影,默默转身离开。
刚走至庵口,一个带笑的男声突兀地在身前响起。
“可是芙蓉盏的沈娘子?”
沈芙蕖转头,只见一个身着锦蓝长袍的年轻男子立在几步开外,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意。
那不是韩彦是谁?
陆家梅宴上,沈芙蕖远远了一面,因她刻意留心,印象深刻。当时只觉此人眼神带着股打量货品般的轻佻,令她不适。
如今知晓了他对胡二娘子做的那些事,这张皮相在她眼里,更觉无比恶心。
她脚步未停,只冷淡地应了一声:“认错了。”
“你就是。”韩彦习惯了女子的追捧与逢迎,以为沈芙蕖的冷淡不过是欲擒故纵。
他上前两步,恰好挡住她些许去路,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脸上,笑道:“果然是你。那日梅宴匆匆一瞥,未及深谈,一直引以为憾。今日在此巧遇,也是缘分。”
沈芙蕖停下脚步,终于正眼看向他,冷冷道:“我与你并无交情,也无事可叙。”
韩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从未被女子如此直接无礼拒绝过。那股子冷傲,比他见过的任何温顺讨好都更……引人征服。
韩彦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心底那股征服欲,让他破天荒地热脸贴冷屁股:“沈娘子厨艺高潮,心思奇巧,过几日韩府也要设家宴,可否请娘子赏脸?我们韩家的赏钱只会比某家多,不会少,绝不会薄待。”
沈芙蕖说:“我听闻府上最近发生了一些风波,想必都乱成一锅粥了,真的还有闲情逸致办宴么?不过,若府上确有此意,也请按规矩,让贵府负责采办事宜的管事娘子来与我商议便是。专业的人,谈专业的事,这样于你我,都更节省时间。”
说完,她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侧身从他旁边径直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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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汴京,天气是一日暖过一日了。
汴河边的柳树,叶子早已不是初春时那种嫩得发亮的黄绿,变成了沉甸甸的深绿,密密地垂着,风一过,才懒懒地动一下。
日头照在身上,有了些分量,走路急了,背上能渗出一层薄汗来。
街面上,小贩的吆喝声也比冬日里拖长了些,带着点儿懒洋洋的调子。卖香饮子的、卖时鲜瓜果的渐渐多了起来,逐渐替代了冬日里那些卖炙肉、热汤的摊子。
姑娘们换上了轻薄的春衫,颜色也鲜亮,只是出门时,手里多半也捏着一把团扇,预备着挡一挡这渐渐有些灼人的日头。
芙蓉盏的墙角边,最后一茬晚开的蔷薇,热热闹闹地挤着,香气混在暖风里,一阵阵的,不算浓,却哪儿都能闻到。
自那日李掌柜借用灯台传递信息,效果立竿见影,周围的商户们嗅觉最是灵敏,慢慢放下疑虑,都想寻求合作。
草市坊的张记鱼铺掌柜、霍家羊肉老板,乃至隔了两条街专供上等粮油的周氏面粉行东家,都先后寻了由头,踱进芙蓉盏来坐坐。
话里话外,无不绕着灯台,沈芙蕖心知肚明,这是扩展人脉和稳定货源的天赐良机。
“这灯台一家是用,两家也是用,不如共享一下资源……”
沈芙蕖大方答应,顺势提出:“诸位掌柜都是实在人,这灯台拿去共用便是。和云锦记一样,前三个月试用,后三个月就要开始交些外卖配送费和灯台的养护费,一个月一贯钱……”
这些钱虽然看起来多,但实际上和灯台带来的利润相比,不足为提。
因此,沈芙蕖话未说完,霍老板便拍着胸脯接口:“沈娘子爽快!没得说,日后你店里的羊肉,我霍家按市价的九成供给,必选最新鲜的上品!”
“我张记的鱼虾,也按此例!”张掌柜赶忙跟上。
周氏面粉的东家笑道:“往后所需米面粮油,皆可按协议价,比市价低上一成半。”
沈芙蕖要的便是这些话。
这一年来,芙蓉盏的食材是从城郊几家铺子进货。起初合作还算愉快,东西也新鲜。
可随着她生意越发红火,那几位东家便渐渐换了心思,隔三差五地暗示成本涨了,想要提价。
沈芙蕖念着是老主顾,起初也体谅几分。可他们见她好说话,反倒变本加厉起来,卖给旁人的还是原价,唯独给她这个最大的主顾,要比市价还贵上几分。
这便触了沈芙蕖的底线,情分是情分,生意是生意。既他们先不讲情面,她也就不必再顾念什么了。
她当机立断,与这几家汴京城里口碑甚佳的供货商,一一签订了长期供货的契书和协议价,锁定了稳定且优惠的货源。
货源虽定,但开一间像样酒楼的真金白银,还差着一大截。沈芙蕖盘点手中积蓄,芙蓉盏生意虽好,但时日尚短,盈余不过两百余贯。
若要盘下心仪的铺面,再加上装修、添置家具器皿、预付货款、储备流动资金,至少还需一千五百贯。
这是一笔巨款,可总不好再找陆却借钱了。
思虑再三,她决定变卖原身的家产。
她请来可靠的牙人,仔细清点估价。城西一处两进的小院地段尚可,但不算顶好,作价四百五十贯。
其母留下的几件上好金玉头面与一套赤金镶嵌红宝石头面,皆是压箱底的宝贝,工艺精湛,材质上乘,共作价六百贯。
还有一些零散的布匹、古玩摆件折价一百贯。
所有物件变卖下来,共计得钱一千一百五十贯。加上她自己的积蓄,她手中能动用的资金,达到了近一千四百贯。虽仍有些紧巴巴,但已然具备了放手一搏的底气。
沈芙蕖又张贴出了招工的告示。
原来卖炊饼的张大娘,见沈芙蕖要开酒楼,十分激动,那热切劲儿,好像这酒楼是替她侄儿开的一样。
她三番五次找上门,软磨硬泡,只想把侄儿塞进芙蓉盏当个堂倌。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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