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巴图尔见面了?”
桑兰站在马棚旁,正准备给里面的乌蹄喂草料,闻言拿着草料的手一顿,神色立刻冷了下来。
阿茹低着头站在一旁,恭敬道:“亲王殿下带着宋公子在跑马场里走了许久,我们不敢靠近。”
桑兰没什么耐心地把所有的草料全都倒进石槽里,随手摸了摸乌蹄的鬃毛,拍干净手上残留的草屑之后才缓缓出声:“无非就是想逼宋临安和他们合作罢了。”
“他现在人在哪里?”
阿茹:“宋公子现在已经回到王府里了。”
她悄悄地看了眼桑兰的脸色,揣测道:“殿下,要我去提醒一下宋公子吗?”
“不用,晚上我亲自去。”桑兰的眉眼一片冷硬之色,今早在王帐中受到的气还没有撒出去,此时的她早就集满了对宋临安的怒气。
宋相的儿子怎么就这么蠢笨?
桑兰想不明白,但是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能把宋临安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萨仁和孔如霖回来没有?”桑兰脚步匆匆地往兵营中的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阿茹。
阿茹跟在她身后,步伐又快又稳,显然是经过长期锻炼的结果:“萨仁大人和孔大人都在书房中等您。”
兵营的构造并不简单,桑兰穿过一层层练兵场,最后才来到地下的特制房间里。那里已经站着两道笔挺的身影。
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两人虽然都穿着和朔的服饰,但是其中一人明显是大雍的相貌。
“拜见殿下。”
两人齐齐向桑兰行礼,阿茹在给他们送完茶水之后就退了下去。
桑兰略有疲惫地坐在上座的椅子里,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看起来颇为放松。只是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嘴角耷拉着,像是在生闷气一样。
“殿下大喜,怎的一脸不高兴?”孔如霖捧起茶杯就喝,看了眼桑兰的表情,又看看对面坐着的萨仁:“这个时候叫我们回来,难道是让我们也尝尝殿下的喜酒么?”
“孔如霖。”桑兰没什么语气地打断他,“没有事情做的话,你去大雍换回耶律岐。”
孔如霖摆出个闭嘴的手势,捧着茶杯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桑兰瞥了他一眼,“和宋相接触得怎么样了?”
“那老家伙精明得很,非得要看到殿下完婚之后才肯松口,耶律岐传回来的书信中也是这么说。”孔如霖抿了一口茶水,随后又从衣袖里抽出几封信递给桑兰:“这一封是宋相写给宋小公子的,我们没拆,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另外一封是耶律岐的汇报,他也没接触到宋相,也没什么内容。商队这次带了许多小物件,您爱喝的‘玉浮春山’我已经派人送去王府了。”
桑兰捡起那些书信翻了翻,没什么表情地唔了一声。
自从有了孔如霖这一等一的好手之后,对大雍的人际往来她基本上就不需要怎么操心了,孔如霖身为大雍出身的世家弟子,对大雍的朝政敏感度堪称一绝,桑兰时不时会想,要是这人没有投奔到她这里,还在大雍官场上浮沉的话,说不定她还没那么快拿下南边十六部。
她的和朔还要在温饱线上挣扎。
“依你之见,我现在要怎么做?”桑兰撑着头,将那份印了宋相私印的信夹在指尖,一双绿眼睛看向孔如霖。
孔如霖的脸色一僵,张口就是满满的酸意:“殿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横竖都是那个结果,殿下怎么高兴怎么来就是了。”
桑兰的眼里闪过很轻微的笑意:“和朔的水太浑浊,而宋小公子实在天真愚昧,我要是想保下他就只能和他成婚。”
“是啊,殿下的王夫必须要对殿下有用才行,宋相说了,想要合作可以,他儿子必须要和您成婚,这样一来,殿下您既有了美貌娇夫在怀,又有宋相的暗中支持,就算大王不死,您也是和朔的王,谁敢忤逆您呢?”孔如霖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不太恭敬,听得对面的萨仁直皱眉。
“孔先生,你这话逾越了。”高大年轻的和朔青年冷声道。
孔如霖看也不看他,撇撇嘴:“萨仁,你不这样想吗?”
他看桑兰没有反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干脆把话摊开道:“先前我自荐枕席,殿下嫌我是大雍人不要我,可我帮殿下做了这么多事情,结果王夫之位被另外一个人摘了桃子,我能甘心吗?”
桑兰眼里的笑意逐渐消失,嘴角也抿了起来。
“不仅如此,萨仁大人,你又想看到殿下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成婚吗?”
萨仁冷硬的脸上有些不太自然,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殿下要和谁结婚是殿下的事情,我只负责听我兄长的话,保护殿下而已。”
“呵。”孔如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自己的脑袋,“你真是这里有病。”
“好了。”桑兰轻声开口道:“济川,以后这些话不要在我面前说。”
孔如霖,字济川。
听到桑兰叫自己的表字之后,孔如霖脸上的愤愤之色稍微收敛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殿下难道没有别的法子?”
“父王也让我和他成婚。”桑兰摇摇头,“反倒是查干和巴图尔在想办法让宋临安往他们那边偏。”
“那有什么用。”孔如霖冷笑一声:“宋家那个小儿子什么都不懂,只会给他们添乱。”
桑兰对这点倒是赞同,不过她现在不太想提起宋临安,便看向萨仁:“让你去处理吉格勒的事情,怎么现在越闹越大了?”
萨仁连忙跪倒在地,高大的身躯佝偻成一小团,整个人都埋进了阴影里,他声线紧绷,语调干涩:“回殿下,六王子那边并没有找到吉格勒的尸体,他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吉格勒的死因。”
桑兰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抬手让他回座位上去:“现在你们俩回来了,就找个机会在王府露面吧,王府那边还得找个合适的人去跟着宋临安,别让他又和那群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她看看两个得力下属:“你们俩谁去?”
萨仁和孔如霖都露出不愿意的表情,孔如霖更是浑身都在冒酸泡泡,嘴巴一撇:“我有个和宋小公子性格差不多的表弟,就让他去吧,反正两个小纨绔肯定脾气相投。”
桑兰点点头:“那好,尽早让他和宋临安处好关系,让他盯着点,一旦宋临安还能和其他人说上话,就马上派人通知我。”
她叫来阿茹,把书房里的要紧事情全都收拾好,带着阿茹走出了兵营。
兵营外,阿月已经把吃饱喝足的乌蹄牵了出来,乌蹄旁边还跟着两匹白色的骏马。
为了避人耳目,孔如霖和萨仁没有出来相送,等到桑兰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的时候,这座钢铁堡垒般的兵营里缓缓驶出了一队插着大雍旗帜的商队。
回到王府已经是日落时分。
桑兰翻身下马,暗红色的骑装附上了落日余晖,看起来像是浸了一层血水一般。她没有直接去自己的卧房,而是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中,宋临安正在和相月吃晚膳。
宋临安面前的饭食没怎么动,菜肴基本上都冷了,相月急的不行,他家少爷从跑马场回来就心情不太好,加上风寒还没好透,现在又不按时吃饭,估计用不了几天少爷指定得生病。
“二爷,您好歹尝一口吧?”相月把唯一没有冷却的肉汤盛了一碗给宋临安,苦口婆心地劝:“您这样做,不是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么?”
“不吃的话,就全都撤了吧。”门口传来桑兰的声音,紧接着,桑兰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
相月瞳孔一震,端着汤碗的手抖了抖,溅起几滴油汤落在桌子上。
宋临安抬眼看她。
桑兰也在注视着他。
“都出去。”桑兰的声音如碎冰,带着无名的威压,将在场的众人全都轰了出去。
相月临走前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少爷,却发现少爷的面容在烛火中有些模糊。
他暗暗祈祷桑兰不要对少爷做什么,不然他实在是难以和宋相大人交代。
桌面被侍女撤得干干净净,又重新抹了一遍,还带着水润的黑檀木面上隐隐能反射出烛光。
两人一坐一站,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终于是宋临安按捺不住,毫无表情道:“殿下怎么来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桑兰就觉得有股火从心底腾地升了起来。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冷冷地注视着宋临安,“你下午和巴图尔说什么了?”
宋临安心里暗道果然如此,他紧绷着身体,不卑不亢地抬起眼,第一次在桑兰的面前没有流露出害怕的表情。
“殿下不是派人跟着我么,难道不清楚我和亲王殿下说了什么?”宋临安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是说话很流畅,压根不像他之前在面对桑兰时那么害怕的模样。
这或许就是他原本的样子。
桑兰想。
她盯着那张在烛火下依旧美得过分的脸,一时间有些失神。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嗯?”
桑兰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气急:“前天我们不是还说好了,你乖乖听我的话,不要和他们那些人接触,我就能保证你一定可以回大雍去,你为什么不听?”
“我为什么要听?”
宋临安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桑兰:“殿下,王令什么时候发下来?我听殿下的话,是不是我们今晚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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