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个人个头不算矮，还挺高的，但应该没有你俩高......不，其实我也不确定，毕竟厂子里光线很暗，我们也不一定看得清楚......”
雨还在下，一帘瀑布沿着修理厂破旧的屋檐源源不断流淌着。略显逼仄的大厅里，篝火噼里啪啦作响，暖烘烘的热意将雨水带来的湿气隔绝在外。
烈烈燃烧的的火焰不时向外爆出几点火星子，周符星伸手将晾在火舌上的木架往高处抬了抬，又将湿哒哒滴着水的雨衣翻了个面。
坐在篝火前的罪魁祸首搁下手里的炭笔，循循善诱道：
“你们再仔细回忆一下，大概有多高呢？能比划一下吗？”
荀梧说着，转头看向烤火取暖的青年人。
“有这个人高吗？”
她指了指这个青年人。
青年人闻声，连忙放下保温杯，格外配合地站了起来，还特别贴心地在篝火前原地转了几圈。
她此时已经将湿漉漉的围巾和夹克取了下来，叠成整整齐齐的豆腐块搭在周符星随手晾着的雨衣一旁，身上只剩下一件素色旧毛衣，毛衣打理得很干净，找不出一处线头。
修理厂的两个孩子一齐望向青年人，语气犹犹豫豫：
“呃，大概，差不多吧？”
“我们每次只能从楼上看到个模模糊糊的外形，那个人虽然个头不小，肩膀很宽，但走起路来脚步却很虚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其中年纪更大的那个挠了挠头，试图从她贫瘠的词库里搜刮合适的描述，“就好像是踩在泥巴上走路一样，让人害怕她随时都会摔倒，我们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哪个惨死鬼从坟里爬出来索命的呢。”
这画风怎么还往恐怖片上发展了？
荀梧下巴抵着炭笔，想了想，在纸上几笔勾勒了一个魁梧的身形出来。
“至于她长什么样......我们实在没看到过她的正脸，她几乎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过来。我有一次壮着胆子，拿起手电筒对着她的脸晃了一下，结果她半张脸都遮在面具下面，我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她鼻子好像很挺拔，特别是眼睛就跟老鹰一样凶狠，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把手电筒给摔了。”
“对对对，她给我的感觉就像秃鹫，秃鹫你们见过的吧？嗯，她每次来都能把厂子里翻弄个底朝天，就跟秃鹫在垃圾堆里找能吃的腐肉一样，我也不知道就这么点东西到底有什么是她要找的？”
“算一算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面了......但愿她已经死了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荀梧在一旁挥舞着笔，没费多少功夫，就照着拼凑起来的外貌特征画出了一个大致的人像。
这熟练的画功还是托了原主的福，荀梧没想到斑鸠堂堂一个冷血杀手，画起画来竟然还挺细腻的。
至于她自己的水平，哼，跟鬼画符没什么区别，随便糊弄几笔甚至可以直接拿去寺庙里卖，万柏就曾评价她的画作用来驱邪甚好，因为鬼见了都得掉头就跑。
这话缺德是缺德了点，万柏也只是随口一说，不料却大大打开了荀梧的思路。
自那以后，她每回上街给人算卦都得带上一堆自己亲笔画的符箓，美名其曰辟邪消灾镇宅首选，谁买谁知道。
别说，卖得还真挺好。
“你们看这样像吗？”荀梧放下笔，举起画纸放在面前吹了吹。
两个孩子身子往前挪了挪，刚想伸探头看画，荀梧却忽然顿了一顿，一把又将画纸整个塞回怀里：
“等等，我刚刚发现我有个地方画错了，我再改一下。”
“哦。”两人半信半疑地缩回了脑袋。
荀梧重新拾起笔，面朝众人装模作样地在纸上添添改改，额头沁出一滴被热浪熏出的汗。
她抬手抹汗，状不经意扫了一眼篝火前站着的青年人，再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画。
除了不戴面具，以及眉眼间的和颜悦色怎么看都跟坏人不搭边外，眼前这人和画像上的形象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也算得上如出一辙。
荀梧：“......”
活见鬼了，难道这俩孩子还真没冤枉好人？
荀梧不确定地用余光瞥着青年人，实在没办法把这人和俩人口中三番两次闯进修理厂的“恶棍”联系起来。
虽说算命只能算是她无师自通自己学来的本事吧，但识人面相这一点她还是有点自信在身上的。
“怎么了？”周符星第一个发觉了她的异常，小声问。
也不能怪周符星太敏锐，实在是斑鸠自打那次重伤醒来以后，表现就一直有些……不同寻常。
具体的她说不上来，但她就是隐隐感觉斑鸠身上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非要说的话，好像是比以前......开朗了一些？
周符星搜肠刮肚，才找到这么一个相对不怎么违和的形容词。
难不成是因为被自己人背刺，一时打击太大，所以对这些都看淡了？
“没什么，”荀梧很快回过神，淡定地往画纸上又添了一笔，“哦对了，你们俩还记得那个面具长什么样吗？有多大？看着像是什么材质的？我不是在为难你们，细节更多，找起人来会更快。”
对面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苦恼与不耐的神色。
本来她们守着的这个修理厂生意就不好，最近还一直没什么活，她俩抱着碰碰运气的念头出去转了一圈，空着手回来不说，一回来就发现厂子被不请自来的家伙当作停车场给占了，这心情能好嘛？
现在这帮家伙又说要帮她俩找人，结果只是画个画而已，还磨磨唧唧的不肯给她们看，城里来的人屁事就是多。
“就一闪而过的事，怎么可能看得那么仔细啊？”年纪小的那个没好气道：“我不记得了，你问她。”
“嘿，你都不记得我还能记得什么？算了，告诉你们吧，那人下半张脸戴着一副黑色面具，中央用金线绣着一个六芒星，灯光打在金线上面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的眼给闪瞎。”
说到这，这人还有些气呼呼的，显然是对用得起金线的人还跑到她们修理厂里来翻垃圾感到非常不满。
周符星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她皱眉，“金色六芒星？这不是……”
那个词就要脱口而出，却被青年人抢了先:
“金色六芒星，是共生教的神圣图腾。你们见到的那个人，是共生教的教徒？”
见众人齐刷刷一致将视线投向自己，青年人急忙摆了摆手，笑着解释：
“我是吟游诗人，整个大陆几乎没有我没去过的角落，平时采风的路上难免会听到很多轶事趣闻。共生教虽然规模庞大，但内部一直很神秘，为了寻找灵感，我试图打听过她们的事情，不过也只是零零星星了解一点皮毛罢了。”
说完，她朝周符星点点头，似乎是为自己打断对方的话感到抱歉。
“共生教的人会来这里找东西？”周符星压根没往心里去，一提到教会，她就忍不住满心涌起厌恶，没空理会这么一点无关紧要的冒犯，“或许只是哪个教徒随手扔了面具，叫别人捡到罢了......不过教会里的人能做出这种事，倒也不奇怪。”
“说的也是。”青年人赞同道，转而看向荀梧，像是在等她发表意见。
“......”荀梧将自己趁机打量的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
这人言行举止太过自然了，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礼貌过了头的文艺青年。
相比之下更令她意外的，是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竟还能衍生出吟游诗人这么一种专门的职业出来。
“我没什么看法，还是找人更重要，”荀梧耸肩，她仔细给画像里的人添上面具，一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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