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吴妈刚进门就被姜翡拽到餐厅了，看着桌子上东倒西歪的杀虫剂，揉成一团仓皇盖上的报纸，感慨似的摇摇头：“嗳哟，什么虫子啊，这么大排场的？你这个架势是去景阳冈打虎了。”
姜翡斩钉截铁地说：“蝉。”
“现在都没入夏，”吴妈狐疑地打量着她：“哪里来的夜豰子？”
姜翡一指已经躺了一夜的课本：“您自个儿看，就在那下面。”
吴妈把书掀起来一看，被气笑了：“什么夜豰子，这是蟑螂。”
姜翡还沉浸在飞行壁虎后遗症中，看着吴妈忙忙碌碌地打扫，百思不得其解：“蟑螂怎么会这么大、怎么会飞呢？不是我没见过，我以前在路上见过，根本不会飞，爬来爬去的，就这么小。”
她食指和拇指一掐，虚虚比了个米粒大小的长度。
“北京干燥呀，这边这么潮湿，这种虫子就长得大。”吴妈拿消毒水擦了桌子，把蟑螂尸体丢进垃圾桶，对着那个厚厚的凶器端详片刻，“你就这么压了一夜？”
姜翡一时语塞，只好说：“我怕那个虫子没死透，干脆压着了。”
昨晚姜濯凝视案发现场凝视了足足半分钟，眼神很复杂，出于主观考虑他应该很想带走他的课本，但是出于客观因素，他头也不回地关上门走了。
“这种硬面纸，擦倒是擦得干净。”吴妈一脸复杂，小心翼翼地拎起杀虫剂味道的书：“这个书还要不要了啊？”
门锁转动了一声。下一秒大门被拉开，姜濯走了进来，刚好看到吴妈一脸嫌弃地拎着那本书，准备进行报废处理。
正好得不能再正好了。
昨晚大小姐豪情万丈地放了狠话：“不就是本书吗？我再给你买一本就好了。”
姜翡搜了好久，压根没找到这本书，连电子版都没有。亚马逊倒是有二手的旧书，一看配送时间，估计运过来姜濯都能回去上学了。
吴妈问他：“这么早就出门了？”
姜濯点点头：“去信箱拿点东西。”
“是不是你的书？还要吗？”吴妈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姜翡万分艰难地转过身去，跟他对视一眼。她发现姜濯其实个子很高。她快一米七，已经算是高妹，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话的时候仍然要稍稍抬头：“早…这个书吧，确实比较难买。”
姜濯脱掉大衣，嗤了一声。
嘲讽，绝对是在嘲讽。姜翡对他这一声嗤笑充耳不闻，低三下四、好声好气找他商量：“要不扫描了重新打印一份？这样你那些笔记也不用重新写了。”
“盗版印刷？”姜濯好心提醒她：“违法的。”
他说话的语调实在太讨厌了。姜翡不由得带了一点火气，冷冰冰地反问他：“那怎么办？你说吧。”
“我说了，面巾纸就在你前面。”
姜翡朝着阳台一抬下巴，说：“那我觉得你拿回去接着用吧，不碍事。”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大小姐，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
这句话太耳熟了。姜翡恨不得回到过去让自己闭嘴：“好，对不起。”
…更耳熟了。
再有几秒钟，姜大小姐就要尴尬成石雕了。这时候端着碟子出来打破僵局的吴妈简直像个超级英雄：“快点吃，我看你上学又要迟到了。”
一段早餐食不知味地吃完，姜翡扯了书包就往门外跑，头也不回。
司机赵叔在门口等她，看见房子里飞出来一道人影，乐了：“早着呢，不着急。怎么今天还等不及去上学了？”
姜翡无言望天，在心里把前几天的自己痛骂了一百遍。
*
今天没有社团，放学时候十几个人的教室里已经走得零零散散。姜翡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跟施沅尔抱怨：“布莱克曼是不是疯了？《威尼斯商人》居然要读五幕，这怎么可能看得完？”
施沅尔说：“看中文版。”
“布莱克曼不是说了周一要查笔记吗？”
施沅尔还没说话，坐在前面的林星洲结结巴巴地来找姜翡：“那个、姜翡，你明天下午有空吗？荣宅好像有个摄影展。之前我们社团那个学长，你见过的那个，托我来问一下你有没有时间。要是有时间的话，要不要、要不要…”
一段话说了快十个“那个”，不知道林星洲在紧张点什么，姜翡思索片刻，勉强想起一个模糊的人名来：“谁啊？上次来分享升学经验那个陈杨？”
这种分享会无非是讲怎么刷好看的GPA、怎么写文书、怎么拿有含金量的推荐信。但这些对她用处不大。常春藤只会对两种学生抛出offer的橄榄枝：要么足够优秀，要么足够有钱。
既然她是姜亦仲的女儿，那么根本不需要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读地当第一种学生。成绩只要不是离谱的难看、专业只要不是严苛到变态的理工类，没有哪所常春藤会对她关上大门——至于去哪所金光闪闪的学校，可能只是取决于她喜欢哪里的天气。
所以整场讲座她一直跟施沅尔在后排聊天，连这个陈杨学长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林星洲忙不迭地点头：“对、对。他刚放暑假…”
“不好意思啊，”姜翡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真诚一点：“我明天下午有点事，应该去不了了。”
倒也不是搪塞，是真的有事。姜濯那本《国际政治与僵尸理论》在阳台上晾了足足三天，都快晾成干尸了。姜翡终于想起来这件事，替他把那张杀过生的封面拆了，准备周末送去打印店里再重新装订一下。
林星洲垂头丧气地走了。施沅尔对这种自找麻烦的行为非常不理解：“你找个上门来拿的不行吗？”
姜翡听见自己声音咬牙切齿的：“这书人家宝贝得很，不知道哪位大师开的光。一不小心磕着了碰着了，谁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次日是周六。早晨的时候，吴妈顺便提了一句蟑螂的事，前几天负责园艺的家政打理了灌木和草坪，顺便给几盆室内的绿植加了点土。不知道他们的有机泥土是哪里买来的，确实是有机，有机得都有虫卵了。这几天天气暖和了一点，下了几场雨，蜈蚣、蟑螂这些虫子全都爬出来了。
段纨刚从澳大利亚回来，清早的航班，到家正好吃早饭。听吴妈说了这件事，皱起两根细细的眉毛：“之前亦仲不是带了泥炭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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