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观主追着清微道长和东岳真人狂奔足有一个时辰。二人因护短徇私,枉顾师道,悖逆观中清正之德。
他俩眼眶淤青,模样狼狈不堪。
次日清晨,朝阳斜照青瓦墙,晨雾未散,有弟子路过,瞧见千机,忙拱手行礼:“早啊,千师兄。咦?师父和师叔这是怎的了?”
千机握拳抵住嘴角,憋得双颊通红,刚凑近那弟子耳畔,欲说些什么,却被清微道长厉声喝断:“千机,来为师阁中一趟。”
他心虚敛笑,目光扫过清微道长的脸,见无异样,便快步跟上。
书阁位于道观偏殿一侧,途中邂逅诸多授业弟子,众弟子纷纷见礼。
千机随师入阁,阁内仿若清寂之境,简素而不失雅意。目光所至,架上满是泛黄古道经籍,书籍旁有一盆如青青子衿般的兰草,吸引了千机的目光。
清微道长径趋架旁,拈起其上圆形水晶,口中呓呓低语,水晶恍若获赐灵性,微微烁出幽光。
伴随轻微“嘎吱”声,书架缓缓右移,露出一条幽邃的通道,浅蓝色的幽光如轻纱飘旋,层层透着雅谧。
千机嗅到一股陈旧神秘的气息,师父书阁的暗室,连观主亦未曾入过,他脖颈伸长,双眼紧盯着清微道长,嘴唇微张,满脸惊愕,欲言又止 。
清微道长斜睨他一眼,佯嗔道:“瞧你这点出息,身为为师的首席门徒,进个密室,就诧异失色?真折煞为师的颜面!”
千机嘴角上扬,眼眯成缝,心中窃喜。
“还不快跟上!”
“啊、来了!”
清微道长摇头,若再不言语,千机怕是要在那憨笑许久。
二人踏入密室,书架亦缓缓闭合,将外界喧嚣阻隔。
至于密室内究竟所谈何言,无人能晓,书阁外,仿若空山新雨落,幽林静谧无人惊。
一炷香燃尽。
那书架之门再度敞开,二人款步而出。
千机紧咬唇畔,连连摇首,吞吞吐吐问道:“师傅,您所言可当真?楚师弟自幼便与徒儿相伴长大,师弟性子虽清冷些,心地实则良善。徒儿向来愚钝,于道法悟性迟缓,师弟却总是不厌其烦地教导于我。昔日后山有灵兽负伤,他亦伸手相救。徒儿……若真如此,咱们更应去救救楚师弟呀,说不定……他能恍然醒悟。”
道观的太虚盘之法,能测事迹大致走向,道法愈深,测算愈准。
千机难以自欺,怎能袖手旁观?多条人命悬于一线,师弟若踏上杀戮之途,不知要折损多少阳德。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握拳砸掌,似要砸出解决之法,紧接着径直跪地,带着哭腔哀求:“师父……” 想起太虚盘的预言,泪在眼眶打转,“师父,请收回成命,弟子……无能。”
更多的是惋惜,千机心中绞痛,难道真无回天之力?
清微道长扶起千机,扯过他的衣袖为其拭泪,劝道:“千机,你是个好孩子。但昨夜辞淮离开后,诸事皆非人力可控。你且想想,师父是如何与你相逢,又是怎样护着你成长的。这世间芸芸众生,吾等难以周全。辞淮走上歧途,乃自其抉择。此重任,为师心中亦不忍交予你,可奈何世事弄人,唯你或能一试。”
他已经干预过一次太虚盘之事,因果兰絮,要想真正逆转还需天时地利人和,唯有寄望于千机身上的‘鸿福憨运命格’,看能否为这棘手之事充当缓冲的屏障。
千机原是孤儿,若未遇到下山的师父,想必早已殒于荒野,成为饿殍。故而每年道观的施粥之期,皆交由千机主持,好让那些可怜的人儿能吃上一口热乎饭食。
他眼眶泛红,忆景生情,忍不住扑向师父。
清微道长连忙侧身躲开,嫌弃道:“千机!你涕泪横流,莫要弄脏了为师的新道服。”
千机嘴角一瘪,委屈地咬住自己满是泪水和鼻涕的衣袖。
清微道长手执拂尘,用拂尘柄轻轻戳了戳千机的面庞,正色道:“师父近日需闭关,寮房就交给你打理。记住,天渐寒,逢暖阳时,记得为为师,晒晒被褥。”
“师父放心,徒儿记下了!”千机用力颔首。
清微道长暗自窃笑,不愧是我的得意徒儿,着实令人省心,这下能安心偷闲了。
恰有几个下课的弟子行过,轻声议论道:“哎呀,瞧瞧,这清微师叔和千机师兄又凑一块儿嘀咕半天啦,也不知是啥机密要事,弄得神秘兮兮。”
“就是就是,每次都这样,清微师叔老是逮着千机师兄不放,也不知千机师兄心里头咋想,莫不是有啥特别的任务交付给他?”
他们对此场景早已司空见惯,一边摇头一边嘟囔:“这清微师叔,就爱差遣老实的千机师兄。”
“哦?是吗?”
清微道长忍无可忍,墙角私语姑且不论,竟还不休,愤而开门相询,弟子们登时逃窜。
他向千机吩咐完醒梦事仪后,便去静室闭关去了。
千机再次踏入那间密室,闭眸正襟危坐,指间运穿梭印自如,书写符字,念道:“太虚冥冥,听吾令,九幽天下,元布盘,引神入镜。”
金色符文飘出密室,金光崩碎,细粉簌落在葳蕤兰叶上,清芬与符粉相融,镜盘訇然开启,一道光束从中扶摇青云,携磅礴气势,如流萤般的星芒扑向远方的军营。
军营上空,光束骤停,与高悬的七点银斗阵法结界遥相呼应。
越过结界,银芒似灵动银丝,向着营帐中熟睡的李承煜和谢九仪的入梦识海,延伸而去。
太虚域盘中,李承煜犹坠黑暗渊薮噩梦,呼吸急促沉重,如在泥沼挣扎,喉咙干涸难耐。
指甲深深嵌入手臂皮肉,他却浑然未觉痛意。
周遭景象如疯狂变换的重彩画卷,沙尘风暴、金乌翱翔,焰羽展翼刺破昼亮天垓,令人目接不暇。
李承煜满心困惑地伸出手,妄图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景象,指尖轻触的瞬间,一切恰似浮沤,湮灭于天垓曜涡 。
他阖眸卧于地面,敛抑心恙,试图驱遣脑海中,那雪后初霁般的空白神思。
蓦地睁眼,周遭一切竟仍是原样未改。他下意识地握拳,瞳孔骤然紧缩,心中掀起惊涛,莫非……有人竟敢干预他的梦境?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境像呈柔金光,而非噩境所呈的诡紫光,这便意味着暂无危险。
李承煜长舒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又恢复了平日那不羁之态,悠悠然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知是哪位如此心心念念着本殿下,还不快快现身,让我瞧瞧是何方神圣!”
“我这便出来,殿下有何打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李承煜闻声迅速转身,看清来人后,不禁脱口而出:“谢九仪,怎么会是你?莫不是境影在作祟?”
谢九仪面色从容淡定,两指轻捻,便稳稳夹住那裹挟着凌厉劲风、疾飞而来的飞刀。
他脸上笑意未减,温声道:“殿下可真会在这梦境中寻乐子,连飞刀都能凭空幻出。不过,恐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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