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熊将挂坠小心翼翼放到安西掌心，一成不变的熊头套上居然让松田看出了喜悦——也有可能是它不断扭动的腰肢与不断摇晃的圆球熊尾——总之蛮喜庆，在这样冷寂的多云多雾天。安西应该也这么觉得，轻微笑了下。
撅屁股捧心的美乐蒂被举起时微微透出亮。安西把玩具枪放回，婉拒了玩具熊想要抱抱的请求。
在职公安参与射击游戏，总给人以大欺小的感觉。安西用手帕裹好美乐蒂放入包中，侧眸看向松田：“你为什么不参加？”
试探。松田在墨镜后巍然不动：“我的优势科目在你击倒标靶用的枪具，如果没同事还能玩玩。顺便，第一枪之后就能精准适应它劣质膛线，你射击不错。”
“过奖。”安西移回视线：“术业有专攻。”
松田摩挲衣兜内烟盒。再怎么也委婉不起来，他干脆横刀直入：
“你们还在追踪C？”
“没有，”安西替路边的姑娘拉住气球，“他由网络对策负责。上次只是顺便。”
“我们组负责类似川崎先生那样涉及高层的案件。准确来说，行□□败，贪污受贿——呵。别人不敢查的就由我来查。”
那姑娘红着脸说谢谢，安西缓缓笑起来。松田觉得这笑比从前看过的都要轻微，又因这种轻微而柔和。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松田忽然冒出句：“你出身安西家？”
“这是个原因。但——就现实上看，那天你看到的。这个出身反倒给我添了不少祸。他们都觉得我出身安西家就更该明白腌臜交易，更应该顺从于他们的规矩。于是他们都会捏着雪茄，用轻飘飘的，混在烟雾里的目光俯视下来……”
年迈老化的面庞做起神情来却如出一辙，像被熔炉炼造出的流水线商品，每条纹路都挤着相同含义。
“‘你明白的吧，安西警部？’——都这么说。”
“我当然明白了。”安西说着，讽然发笑：“成年人的童话梦嘛。以为全天下都能被他们一言蔽之，‘不懂规矩’就是小孩，‘心知肚明’才是大人。更童话的是，竟然有不少人愿意顺着他们。”
“射击和公安工作一样。只有先静静瞄准，适应那些劣质膛线，你才能在每场游戏中获得胜利。我不介意这点，只要能升职——看见那些『成年人』被自以为的下位者爬上头，哈。远超胜利的好滋味。你可以试试。”鞋跟在地面叩出哒、哒的响动。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松田皱眉。
安西瞥过他，没有立即回答。
恰好此时两人走上二楼。安西从栏杆向下看，海洋球成片铺设，领头人打着“佐竹集团赞助”，就能引来不少客流量。他们言笑晏晏，姿态恭敬，玩偶、鲜花、挂坠、游戏卡。很快，分明是儿童项目的海洋球，有了不少成年人参与。
她并不在意松田的寡言，指腹叩击金属，咚，咚。安西忽然道：
“东京媒体行业大量兴起，电视投屏在近年覆盖率已经接近百分之八十三，投屏金额对于常人是真正的一刻千金。而掌握上层经济的财阀集团，铃木、安西、大冈、莱月、乌丸，稍次于他们的富沢、佐竹、长崎、间宫、四井……”
她每说个姓氏，就掰下根手指，最终双手握拳：“勾连交错，沆瀣一气。他们囊括社会百分之九十八的金钱，把持绝大部分社会企业，剩余才会流入日常市场。他们才是舆论的掌控者，这也是为什么网络对策直至如今都无法控制舆情。”
海洋球人满为患，却因高度，更像富人谷仓里滚落的星点米粒。安西松拳：“如果你想调查C背后的势力，调查为什么上层全都默不作声，调查是谁悄无声息派发出那些数量庞大的宣传单。松田警官，你现在就能得出答案。”
话说到这儿，松田不可能不懂。紧接着他心中产生了很大的疑惑：“财阀参与这件事有什么好处？他们的经济基础建立在日本社会上，社会动荡，他们也会自取灭亡。”
“谁知道呢。”安西微笑：“我如果理解他们，就不会告诉你这些。”
两人静默片刻。
安西的目光滑过腕表，她礼貌性颔首：“我接下来要去咖啡馆。你呢？”
显然，她认为两人的交集到此为止，将松田此番约见的目的归于对C背后势力的调查。松田顶着她的注视，默默双手插兜。
“……我和你一起。”
安西：……
安西：？
咖啡价格不高，松田也跟着点了份餐。两人在靠窗处坐下，安西搅动咖啡与奶，目光不着痕迹打量着松田阵平。
她在警视厅从来不穿高跟不化妆，长发紧盘，抗衡着社会对职业女性的注视。今日私下休假却打扮的十分靓丽，不知道是准备赴会多么重要的人。
松田却不同。他的墨镜和黑西装几乎在身上钉死，只能从某刻透明的墨镜片后窥见他平静眼眸。这种神情安西很熟悉，她几乎能构思出这个人身上深浅不一的痕迹，刻出两个血字。
她明悟什么，缓缓敲击桌面。
松田抬眸，听见她说：“如果要找我的协助人，你得说清你的目的。她不帮歹心，不帮追债，不帮感情纠葛，不帮不知是非。规矩很多。”
“……嗯。”松田抚摸咖啡杯壁。
“你还得接受她私自调查你的过往背景。她很多疑。”安西继续说。
松田淡然：“可以。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网络并非万能，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她不担保能查出东西。”
“我有心理准备。”
“她的第一要则是保全自己。”
“明智。”
“……”
安西向后靠。她说不清此刻升腾起的情绪是什么，只是微垂眸，看着松田取下的墨镜，问出她早有答案的话：“目的是什么？”
窗边能远远看到天际，再近些就是连接两座商场的玻璃拱桥。它牢牢嵌在两座高楼的十五层顶楼间，阳光下如同流光溢彩的水晶冠冕，盛满鎏金。
这次没有看见。是听见。
松田听见那道熟悉的嗓音，有些飘忽，有些渺远，他听起来像是困了很久——也难怪。那几天他们察觉景老爷的心事，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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