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
手机险些从山村明手中滑落。跟在他后面还有众警察,全是通宵熬夜后听到动静跑出。
他们仰头,好像面对一个即将杀死他们的庞然巨物。有人喘不上气,身躯颤抖起来。
警察厅与警视厅高楼并立,光洁如雪。阳光可以照出玻璃门后的朝日影徽章,光彩那样明长璀璨,直像昂首挺立的朱鹮。墙壁上的荣誉宣传栏是轮流布置,入职照片向来都是他们打趣闲谈的乐事,摸着玻璃嬉闹谁又不正经,谁又装帅气——而今通通被乱刀划破,黑红满面,七窍都留出污泥般鲜血。
宣传栏歪倒在黑红花丛,支离破碎;玻璃被砸破,碎片嶙峋挂在边缘,摇摇欲坠地对他们张牙舞爪。前台乱成一团,那些泼入的油漆凝成油腻沼泽,把整个大厅陷入,最后蔓延到墙壁与朝日影。从外面看,是警视厅内芯溢血,死寂而凄厉。
山村明颤抖地抬起头。
他看见了。或许大家都看见了。只是像他一样畏惧,无力,愤怒至极,难以发声——喷漆层层叠叠在警视厅墙壁上,向他们宣告:“无能警方滚出日本”。
“……监控呢?”谁从牙齿后硬生生撬开几字:“——监控!”
“我去上报……”
“有什么用!神奈川三天前就在游行,到现在都没有管制命令!”
“游行后是暴乱,暴乱发生冲突,冲突升级暴乱。上面到底在想什么……至少先把局面掌控下来啊。”
“这个已经算是破坏公物了,当然——”
“……”
…………
“山村?山村!”
山村明应不了声,只愣愣瞪着远处雾气。而后愈多人瞪过去。
“……天啊。”
游行的队伍沿路散发传单,融散在雾间。那些流言蜚语蓦然闪回,山村明听到尖利嗓音叽叽喳喳念:
“你们到底有没有自尊?”“不如去马戏团好歹能贡献情绪价值。”“缉凶操作好好笑。”……
那一刻,他觉得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倒倾下来,金字塔破碎成沙。沙灌入海水凝成黏糊泥塑,泥塑烤融成黑红两色,而他身处烤炉之中。
佐藤听见身旁人看着电视喃喃:“这种话他们是怎么骂出口的。”
那是对神奈川交通部的一名女警。她在一次直播中,反驳了针对神奈川刑事部刑警的指责。被曝光她和被骂刑警是而后是铺天盖地的谩骂,骂她急着嫁人舔男人,骂她是交通部的花瓶。
他们都在对流言措辞心惊,佐藤却被拉回昨日——因为我是女警。
周围有层油封的白茧。佐藤觉得自己快要窒息,面颊上被打湿纸巾层层盖满。她觉得肺部潮湿而费劲,或者整个人被抽空。她喘不上气了。
“真是够了啊!”
声音高昂有力,顿时,周围帮忙维系秩序的警察都看向她。当然也包括佐藤。那是张相处过六月的脸庞,她心中闪过个姓名:宫本由美?
女警眉毛愤怒到凌厉挑起:“占着交通道路进行游行活动,真当警方没有人吗?!”
宫本由美的队长被她气坏,连声:“宫本!宫本!在队里口无遮拦,出来工作了都还学不会……”
“我就是学不会!”宫本由美拔高声音。佐藤听见周围有人说“泼辣”,宫本挨个瞪过去,言辞尖锐:“明明是他们在做错事吧?为什么我不能说?你知道神奈川那名女警被他们骂得多难听吗!”
“住嘴吧!”队长怒不可遏:“你还嫌不够乱吗?你简直——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办公室里好好反思,三千字、不,一万字检讨!最近任何工作都别给她!把她袖章给我褪下来!”
这是变相停职,宫本登时眼眶发红。她将袖章一扯,用力塞到身旁人怀中,咬牙:“反正我说的没错!”
远远的,佐藤看见队长嘴唇翕动。但是最终谁都没说话,仅仅任由宫本跑远。
她追着那道背影看,看见宫本身后密密麻麻的雾。
尼古丁。
松田闻见了。
或许是和萩原互补,他嗅觉向来灵敏。雾气里混入的尼古丁连番钻入鼻腔,他偏头看向稻田:“你刚刚抽过烟?”
“……”稻田像是想道歉,却张不开口。他眼睑累极般敛下。
松田定定看他,又把目光挪到窗外。
“也给我一根吧。”
稻田微愣:“我记得你抽Esse,但我的烟……”
Esse有爆珠,味道较淡,稻田却是老烟枪,十个拿了他的烟有八个说呛。他不说话了。只把烟递过去。
接过,松田只捏在指间。他没有点燃,茶色镜片后是他远远驻在电线上的视线,寥廓,深远。那副神情莫名酷似萩原研二,于是稻田读懂了这根烟背后含义:放宽心,不必抱歉。
居然是松田。他感到不可思议,居然是松田在做暗示,那个直来直往的天才松田。
他忽然想开口。于是遵从本心地问:“你在看什么?”
松田没有接话。
游行总算来到警视厅外,沿途不断有媒体跟随拍摄,电视连切四五台全是报道。勉力维系秩序的警察像羽毛抖落的几滴水,湿答答溅在地面。
稻田和他关系称不上好,此刻默然不语。对比身后喧嚣,身前吵闹,他们站着的阳台可谓寂静如坟。
松田夹烟的手搭着栏杆。西服在他身上有些空荡,像骨架下缺了块心或肺。又或是灵魂。他的视网膜上印着只乌鸦,浑身油光水滑,正闲适俯瞰地面,掂量什么时候开始进餐。
砰。
砰、砰。
佐藤被油漆豁了半身,一个没抓稳,刚刚拷上的手铐已经不知所踪。“不许动”和“你们现在是违法行为”轮番交响,佐藤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游行者听见了,立即狠狠撞过来,几乎要把她撞翻。佐藤无法擒拿,因为撞来的是一群而非一个。她有须臾觉得自己是棵可以随意践踏的草,手指用力攥着腰间配枪,却无法上膛。
或许是有人对天开枪了。但这只迎来更疯狂的反扑,纸料,布料,木料,铁料。佐藤被人拽着反复申令不准动枪不准伤人不准言辞辱骂,她真想反问那砸在她身上的是什么?不算子弹吗?
砰——
交通部用来堵路的车辆路障被推翻、爬越。佐藤险些被裹挟着倒下,像每棵被秋风吹伏的草。危难时刻,她被只厚实的手掌几乎举着拽回来。
“伊达前辈!”佐藤挡开飞向他的易拉罐,尽力放大声:“您没有这个任务!”
“现在我有了!”伊达说完,护着她朝边缘挤,一边挤一边说:“你……先回去!这里我来接手!”
为什么?
佐藤皱起眉。她的第一反应是伊达不信任她——或者说是“爱护”。想要替换她。后来又觉得中间的停顿不像风吹散的,而像是3难言。她和伊达角力,不肯出去:“还是要停我的职吗?”
“不是停职!”伊达说。
“那为什么要撤下我?”佐藤忍无可忍:“我就是因为没有分配到任务才来帮忙维持秩序!”
伊达不说话了。他总算将佐藤带出混乱,两人踩着大厅里残余的油漆,佐藤想要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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