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川道场开辟多年,本来只有三十五处须弥地,加上为林斐然开的一隅,如今共有三十六处。
须弥地间景色各异,光怪陆离,修行斗法极为好用,但因如霰开辟过后便甩手此处,未曾命名,众人也不敢贸然逾矩,便常用壹贰叁肆等数以作区分,唯有第三十六处,如今被戏称为兵器库。
坐镇其间的林斐然从不**,但唯爱缴械,取自缴械不杀之意。
她不逞口舌之快,也从不自得,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谨慎,那双眸子如同晨露带光,坦然无害,只这么看你,眼含歉意,然后毫不犹豫将器械缴走,将人扔出三十六处。
起初不少人是真心要夺使臣之位,但一月过去,心下了然,大多都歇了这份心思。
妖尊多年未曾寻觅使臣,如今好不容易选中一人,将其揽入麾下,又岂是说换便换的?
他若只为挑出一个修为上佳的强者,大可举行一场大比,何必等待多年,再者,若修为高便能入选,那打不过就立即摇人的旋真、碧磬算什么?
他二人顶天也就问心境!
况且如若妖尊当真有心将这白玉铃送出,便不会对此处须弥地设限,只让问心境以下的妖族修士进入。
这分明是吊着萝卜打驴走,让人替他磨刀来了!
众人心中虽有怨气,但时日一长,倒也心甘情愿起来。
无他,每每同这人族使臣斗一场,都可谓是收获颇丰。她并不是拘泥于正统斗法的修士,奇招诡招极多,却又半点不显下作,只是十足的出其不意,令人费解。
尤其是那道臂间白光,放出瞬间便可爆开,如烟花初绽,不仅将人震退数步,还叫人血脉充盈、头晕目眩,一时片刻清醒不能。
更为奇诡的是,每每用此术法,既不见她结印行诀,也未有阵法相助,好似浑然天成,可世上绝无此法。
众人心下疑惑,却也没有当面问出,毕竟是独家法门,岂有人会和盘托出?
为此,林斐然除了“六使臣和“吸铁石这两个响当当的名号外,又多了一个“炸烟花,只是这个名号特殊,唯有被她打服的妖族人爱叫。
“炸……乍然初见,使臣今日这么早便要回城内了?一个少年人眯眼笑问道。
林斐然刚从镜川出来,正在整理腕带,闻言茫然看去,点头道:“你有事找我?
少年人提起手中包子,立即献到她眼前:“使臣打了这么久,定是饿了……哦,你已经吃过了,真的饱了吗?说来我也正打算回兰城,不如同行?
林斐然默然她很想说不必但两人又斗过几次法算得上眼熟……
她点头:“可以。”
少年人双眼一亮顿时把包子塞她手中:“那便一起使臣可去湖光楼吃过?”
未待林斐然回答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堂外传来面容未现便已带了三分神气。
“做什么想贿赂使臣?”
是碧磬。
她转头看去一同来的还有旋真。
在镜川斗法的这段时日旋真碧磬时常来此观摩每逢精彩处便要为林斐然叫好心痒难耐时还入场与她打过几次再加上都是热心人三人情谊可谓火速上升。
林斐然前几日与他们相约去铸剑坊是以今日在此会面。
那少年人倒吸口气道:“碧磬你可不能污蔑我!”
碧磬眉头一挑双手抱臂身上玉石琳琅作响她打趣道:“我们也没去过湖光楼你怎么不请一请?对吧旋真?”
扎着栗色短马尾的少年闻言兴奋点头:“是呐!”
那少年人语塞飞快地看了林斐然一眼:“一起也可以……”
林斐然被这一眼看得寒毛直起她好似察觉到什么但心震之下又不敢确认碧磬被她这眼神逗笑不再打趣提起旋真后领笑着出门。
林斐然将包子还给那人道过谢后也快步跟出。
三人同行回城旋真还在问湖光楼之事便被碧磬敲了脑袋:“大人的事小狗狗就不要多问了只记住以后有人这么骗你可不要跟着走。”
“他在骗人呐?”旋真震惊转眼看向林斐然“他竟然连湖光楼都不带你去?”
林斐然:“……我可以自己去。”
碧磬看她这欲言又止的神色忍不住大笑起来拍着她的肩道:“你这副避如蛇蝎的模样若是不说我还以为你受过情伤!”
……
对视几息碧磬的笑僵在唇角她轻咳两声肃容道:“有的人真是没品!”
“就是呐!”旋真点头如啄米“湖光楼咸口一点都不好吃!”
林斐然长长叹气。
说笑间几人到了铸剑坊门前这是一处不算宽阔的铺面灰瓦白墙飞甍上悬着一柄石剑剑下挂着一面长幡上书一个硕大的“张”字。
碧磬同她解释:“整个妖都只有这一处的剑铸得最好对了老板也是人族名字不清楚别人都叫他铁人张。”
好朴实的名号。
林斐然抬头
看去,大门紧闭,却又能听见其后传来的打铁声,叮叮入耳,她问:“这是今日不开张的意思么?”
碧磬摇摇头,神秘一笑:“他向来看心情开张,让夯货去。”
她拍拍手,趴在旋真肩头的夯货扬起脖子,它看向这面长幡,小小的狐狸脸上竟皱出几分愁思。
旋真歪头蹭蹭它,鼓励道:“没事,夯货,我们都不会在你身后的,总要一只兽面对呐!”
夯货重重蹬他一脚,跃上灰墙,落地时倏而化作一只尾如篷根的小熊猫,它双爪握拳,直起身,对院子里“咕咕”叫了两声。
尽管这不是小熊猫该有的叫声,坊门后的打铁音还是停了,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夯货吓得咕了一声,转头撞进林斐然怀中。
“是小夯货、小夯货!”门后传来老者的嘿然长笑,听得人寒毛乍起。
门被打开,露出一张笑得满是褶皱的脸,他提着茶壶,身穿布衣,视周围人于无物,眼中只有团缩在怀的碧眼小熊猫。
细细欣赏一番后,他抬眼扫过几人,最后停驻在林斐然面上,视线幽深,随后凑上壶嘴啜饮一口,大开店门,领着众人入内。
“几位使臣有何要事,连夯货都抱来了,是白玉铃有异?”
这白玉铃便是铁人张炼制,碧磬摆摆手:“非也非也,是我们这位同僚、你的同族人,想要寻一柄称手的剑,这才来到铸剑坊,毕竟妖都再没有比你更好的铸剑师了。”
铁人张放下茶壶,从林斐然手中接过夯货,这才心满意足道:“第一位做上妖族使臣的人族,有所耳闻,不,你如今在妖都可是大名鼎鼎,林斐然对么?”
林斐然点头:“是。”
铁人张看她,似在思索:“我离开人界已有十三载,如你这般年纪的少年人倒是一个不知了,青云榜上列位多少?”
青云榜是四大宗门之一的太学宫所制,罗列了一百名少年修士中的翘楚。
林斐然神色未变,只道:“并未上榜。”
铁人张忽然坐起,神色奇异,他仔细看向林斐然,讶然道:“不该啊,难道如今少年英雄众多,连你都上不得榜?”
林斐然眼眸微弯,并未过多解释,只道:“或许。”
碧磬不服道:“就是你们人族没品,不识珠玉!”
铁人张顿时跳脚,猛撸夯货:“你这个小石头,说别人便说别人,不准横扫一片!”
林斐然打眼看向店内,此处横梁极高,穹顶半拱,倒像一个剑炉,梁上大大小小悬着数柄利剑,寒光幽
隐,一看便知此人铸剑技艺之高。
铁人张吵不过碧磬,只得瘪嘴,旋即转眼看向林斐然:“如何,可有选中的剑,看在你也是人族的份上,收你半价。
碧磬闻言登时住嘴,眉开眼笑:“林斐然,选柄好剑!
林斐然看了半晌,道:“我出手重,用剑习惯也与他人不同,有没有更长一些的剑?
铁人张再次打量林斐然,扬手间,两柄寒剑飞入掌中,他将其一递出:“口说不准,试剑一观!
林斐然刚接过,铁人张便立即探剑而出,两人用的都是最为简朴的剑招,劈、刺、挑、挡,不过十招,便已足够。
铁人张收手,摸了摸夯货的头,咋舌道:“确实奇怪,以你的用法,像剑,却也像刀。若要合手,需得比寻常之剑长上五寸有余,且刃得厚。不过再厚,也受不住你的打法……
他看向林斐然,又道:“不如去参加十月的朝圣大典,入剑山寻一柄灵剑。
“多谢前辈提议,便是要去,也得先有一柄剑用。林斐然并未提及自己早有去意,只是垂眸思索几息,从芥子袋中掏出一把卷刃长剑。
“不知这柄弟子剑可能修复,惯用多年,也算趁手。
这是她从道和宫带走的唯一一件器物,也是陪她多年的老友。
四大宗门的弟子剑均是以精材特制,虽比不上各类灵剑,却也不是什么凡品,若要修复,需得寻到一名上佳的铸剑师。
当年林斐然也去寻过,只是那人已不再为道和宫铸剑,自然也不会为她修剑。
铁人张顺手接过,瞅瞅剑柄,弹弹剑身,这才看她:“原来你是道和宫的弟子,看起来一点不像。剑我自然能修,只是宗门弟子剑特殊,我现下缺一份材料,大抵补不了。
碧磬疑道:“什么材料?
铁人张咋舌摇头:“不好寻,天泉水蕴养的白壁花,混上……多的不说,需要的便是沉银水,这东西费时费力,除了铸剑师外,少有人存。
林斐然记忆被勾起,她道:“我倒是有一盏,不知够不够。
她从芥子袋中拿出那盏沉银水,铁人张顿时结舌:“够,怎么不够,一滴千金足哪,这一大盏是我半年的用量,寻常人若不铸剑,可用不上沉银水——你、你做什么邪事了!
林斐然把杯盏放到桌上,并未多言:“没做什么邪事,麻烦前辈帮我修剑了,钱我照付。
铁人张嘀咕看她,接过杯盏,举着剑,抬起夯货就往后院剑炉去。
临进门前,
他忽然回头:“后生,你姓林,是哪家的林?洛阳城的林、东渝州的林、还是西域大泽府的林?”
林斐然眸光清浅,以问代答:“前辈的张又是哪个张,太极仙宗的张,瑶山的张,还是,青花镇的张?”
铁人张仰身大笑:“他们都是英雄人物,岂是我一个落拓打铁匠可以攀扯的?”
言罢,他也不再追问,只身向剑炉而去。
*
两人说了好一番谜语,听得碧磬、旋真一同雾水,三人到街巷吃午食时才提及此事。
林斐然答道:“人族有一位十分出名的铸剑师,手下所铸名剑无数,安居青花镇,每年前去求剑之人数不胜数。”
当年,张春和也曾前往青花镇,为卫常在求剑,但终究无果。
大道三千,修的是心与境,所谓剑修、刀修、弓修,都是修士,武器、**不过是道的外化,并不拘泥。
张思我外化的道,便是打铁。
传闻他初入道时就是一个打铁匠,握锤一生,即便修至神游境,也仍旧在青花小镇的铁匠铺中打铁铸剑。
时人每每经过,都能看到他弯着身子站在炉火与寒铁间,一锤锤抡过,直至须发皆灰,也未见他走出青花小镇。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打铁至死时,突然的一日,他疯了般冲出铁匠铺,满脸沟壑的老者立在街中,又哭又笑,他朝天大喊“我看见了!”。
谁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第二日天明时,铁匠铺大开,张思我背着磨刀石,腰间别着一把大锤,就此离开了青花小镇,再无踪迹。
“哇——”
旋真碧磬二人瞪眼惊叹,他们完全无法将那个看到夯货就怪笑的干巴老头与故事中的大人物联在一处。
“哇——”不远处传来另一声惊呼。
三人转头看去,一位身穿长裙,腰系绦带的少女正站在远处,她臂间挎着一提花篮,面带神往,随即面露兴奋地向三人快步行来,直奔林斐然。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原来张伯竟也是位英雄人物!”
碧磬见人偷听,本要发难,但望见来人后又立即偃旗息鼓,旋真适时向林斐然解释。
“她也是登记在册的人族,没有灵脉,是个凡人,但耳力极好,方才这个距离,旁人听不明晰,她必定一清二楚!”
少女抿唇道:“抱歉,我确认不是故意的,只是风一吹就听清了,我叫橙花,你就是妖都内声名大噪的那位人族使臣林斐然?”
橙花笑着从篮中抽出一串朱栾赠她,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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