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有人!”
一声惊呼刺破雨幕。
细密的酸雨如针,刹那间,五颜六色的油纸伞层层叠叠围拢上来。
水面上“咕嘟”两声,冒出气泡,隐约露出两个身影。
“好像还有气!”
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探出身子张望。
滨口家六岁的小孙子村茂踮着脚,想要往水边去,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猛地拽住。
“别去。”滨口太慧婆婆枯瘦的手指紧扣着孩子单薄的肩膀。
村茂仰起小脸,满脸困惑。
太慧婆婆望着水面若隐若现的身影,浑浊的眼底泛起雾气。
从村茂出生起,雨隐村便沐浴在天使与神明的恩泽中,从未出现过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
她颤巍巍地摩挲着孩子柔软的头发,记忆如潮水漫过她布满裂痕的心田。
曾经的雨隐村战火四起,瘟疫肆虐,是一个被酸雨腐蚀得只剩白骨的村落,是一片滋生罪恶,覆灭希望的土地。
“等天使来了再说。”她沙哑的声音混着雨声。
“只有神明才能洗净罪孽,救活将死之人。”
村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攥紧婆婆的衣袖。
悠扬的颂钟声自雾霭深处荡来,素白的折纸犹如白鸽,穿透细密雨帘,将水中的两个身影轻轻裹住。
带着咒印的纸片沙沙作响,在水面投下诡异的光晕。
不过须臾,便四下飞散,只在水面留下圈圈涟漪。
雨隐村那座直插云霄的高塔顶端,身着黑底红云袍的天道佩恩伫立其中。
“是两个没有查克拉的村民。”不带丝毫温度的女声从佩恩身后传来。
——
雨隐村的初雪总混着沙砾感的冰晶,打在屋檐上簌簌作响。
幸生站在木梯顶端,指尖掠过“海空茶舍”的幌子,将积在边缘的雪粒拂落。
他眼瞳灰蒙蒙的,却精准得像能看见一般。
琳正踮脚往窗棂格间糊新裁的窗纸,指尖被冻得发红。
“真冷呀。”
后院厨房突然传来“滋啦”一声焦响。
阿飞的灰蓝色围巾几乎垂进炉膛,橘红色漩涡面具下露出的那只眼睛正忙不迭盯着铁锅里翻卷的茶叶。
“又糊了!”
听到动静的琳赶到厨房,眼疾手快地夺过焦黑的锅铲。
木柄上的热度还烫得她指尖发颤。
阿飞耳尖发红地挠着刺猬头,围巾歪歪扭扭挂在脖子上,露出半截沾着炭灰的衣领。
“哎呀,这次绝对是茶叶先动的手!我有在好好看着呢,琳。”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般的雀跃,却在看见琳抿嘴无奈的模样时立刻缩了缩脖子。
她本来是安排阿飞去糊破了小洞的窗户,结果小洞变成大洞,地上还被他弄得满是米胶。
没想到闲不住的阿飞又自告奋勇来后厨帮忙。
琳叹了口气,现如今,她只能先将他打发出去,自己再重新炒制新茶。
意识到又犯了错的阿飞,耷拉着头畏手畏脚,一步三回头坐回厅堂。
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一只废罐子碌碌滚到正门口停了下来。
“阿飞!阿飞!”
村茂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青白色短衣上还沾着雪粒,发梢还挂着未化的冰晶。
看到坐在蒲团上的带土,立刻扑了上去。
他拽着对方的袖口直晃,神情雀跃,“我们一起去旧库房踢罐子吧!”
还在检讨自己好像又惹到琳生气的阿飞,眼睛倏地亮起来,围巾往脖子上一绕就往外跑,面具带子还挂在耳后晃荡。
新茶还在炉灶上,琳懊恼自己和阿飞讲话的音调是不是太重了,出门便看到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村茂还没有跟上,少年的注意力总是多变的,他正盯着擦桌子的幸生出神。
幸生的动作行云流水,抹布在木桌上抹出均匀的水痕,连椅脚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看得他“啧啧”称奇。
“琳姐姐,他是怎么做到的!”村茂再次感慨起来。
琳摇了摇,轻柔地笑着说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上个月村茂非要带上幸生一起踢罐子,结果被用耳朵数着落点的幸生赢了个落花流水。
她弯下腰,有些使坏地问身高只到茶柜倒数第二层抽屉的村茂:“小村茂,你今天怎么不叫幸生哥哥一起踢罐子呀?”
琳眉眼弯弯的笑意让村茂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起来。
上次叫幸生一起踢罐子,他本来就存着捉弄人的坏心思。
“我,我,太慧婆婆原来说过的,幸生哥哥的眼睛看不见,让,让我不要欺负幸生哥哥。”
琳的眉眼笑得更开了。
意识到被琳戏谑的村茂,“琳姐姐,你——”了半天,臊得说不出话。
跑远的阿飞看村茂没有跟上,站在原地跳脚催促。
“喂!小鬼,还不快点过来。”
红脸的村茂“咻”得一下跑了出去,琳禁不住笑出了声。
雪粒子打在纸窗上沙沙作响,琳站在门口,看着外边屋顶上的薄雪出神。
三年前那个酸雨弥漫的傍晚,她和幸生一起掉落到这里,被太慧婆婆所救。
可还有一个人却一直不见踪迹。
“带土......你到底在哪里呢?”
她望着远处被雪雾笼罩的高塔,指尖无意识摩挲。
阿飞是在她来到这里的第二个月出现的。
那时的她没有什么钱财,村子里莫名来了几个年轻人,不要钱非要帮助她修缮茶舍。
她正愁要怎么拒绝时,阿飞出现在她面前。
他带着奇怪的面具,非要拉着那几个年轻人出去比试打水漂,谁赢了才配来茶舍帮她的忙,让她无语不已。
他总是带着笨拙的温柔,会在她咳嗽时默默煨好梨汤,会在她撞到桌角时及时扶住。
指尖掠过她发梢时的颤栗,咳嗽时按在她后背的掌心温度,以及那只诧异的眼睛,都让她感觉分外熟悉。
雪片突然密集起来,糊住了半开的纸窗。
远处传来阿飞佯装被雪球砸中的惨叫,混着村茂银铃般的笑声。
琳望着那抹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身影,面具缝隙间露出的眼尾,恍惚间与她记忆中某个总在逆光里朝她挥手的少年重叠。
迎客风铃在檐角荡出清响打断她的思绪。
年约十六七岁的黑衣长发少年闪进店里,雷打不动地去往西南角的观雨位。
垂眸落座。
周身泛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郁。
自他两年前初次登门,便从未说过多余的话。
起初琳以为他和幸生相识,毕竟无论是乍一看,还是仔细看。他们的五官和某些气质,都有些相似之处。
但两人这么长时间从未对视过一眼,更没有说过一句话。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
琳照旧给他泡了一壶白茶。
可能是下雪的缘故,今日上午茶舍里的人并不多,下午她还要去寺子屋看望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们。
琳打算多做一些三色团子带过去给孩子们吃。
灶台上的铜壶“咕嘟咕嘟”吐着白气,她掀开橱柜,竹屉里整齐码着昨晚和好的三色面团。
艾草汁揉出的青团,红曲米调的绯团,还有未染色的素白并排放在一起,在木格间静静醒发了一夜。
她系上围裙,从橱柜下方舀出面粉和黄豆粉,准备和面。
待她握着面杖转身,幸生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面仗“当啷”掉进了面盆,后腰猝然抵上温热的胸膛。
“对不起。”声音如低沉的水滴。
“我,只是想来帮忙。”
“没、没关系……”琳退后半步,心中暗自懊恼。
已经多少次了!
她想要出声提醒幸生走路做事要发出点“声响”,却又怕会伤害到他。
只能无奈在心中叹气,继续专心做糕点。
凉软的面团触感从指腹传来,她将面团搓成均匀的小剂子,掌心的温度让团子渐渐染上暖意。
绯色面团里裹着红豆沙,青色包着抹茶馅,素白的最简单,只包了粒腌渍过的梅子。
不多时,屉篦上已经摆满了大小均匀的彩色团子。
厨房的门帘突然被风雪撞开,阿飞的橘色面具率先挤进来,围巾上挂满雪粒,身后跟着浑身是雪的村茂。
“琳姐姐!”
村茂举着个罐口用荷叶包着的陶罐,兴奋叫着:“阿飞抓的小石蟹!”
“这个季节还能抓到这个,阿飞你真厉害!”琳笑得温柔,分出心来夸赞。
阿飞冻得通红的耳尖更红了,“罐子踢进了石溪里,恰好碰到了。”
“喂喂!村茂你别再晃罐子了,它们都要被你晃晕了!”高大的身影从背后制住村茂晃动的双手。
三色团子正在铁锅里浮沉,绯色外皮被热水煮得透亮,露出内里翻涌的红豆沙,青团子边缘泛起艾草的清苦,混着黄豆粉的焦香在蒸汽里缠绕。
西南角传来瓷杯轻磕茶盘的脆响。
待琳出来查看,发现黑发少年已经不见了。
只余下几枚钱币放在桌边。
琳暗道奇怪,三色团子就快煮好了,本来还想送他一些尝尝。
转念一想,他那么沉郁的人,怕是不爱吃吧。
再次回到后厨,阿飞已经蹲坐在炉灶火塘边,正把冻僵的脚趾往炉灰里埋。
村茂还蹲在他脚边数陶罐里的小石蟹。
幸生摸索着摆起碗筷,准确地避开阿飞多伸出去的半个臂膀,再次让村茂称奇。
小石蟹最后被清洗干净,一半裹了些面粉下了油锅,还有一半做了一锅鲜美的汤。
雪光透过纸窗映在众人脸上,本该留作下午带去寺子屋的三色团子被分出来一些临时摆上午餐矮桌上。
阿飞的橘色面具突然凑近村茂的白瓷碗:“哇——琳偏心!村茂碗里的团子比我拳头还大!我都没有!”
他的袖口直晃,木屐在地板上敲出咚咚的节奏,惊得偷溜上灶台上取暖的野狸花猫都竖起耳朵。
琳被逗得扑哧笑出声,竹筷又夹起枚缀着芝麻碎的素白团子放在阿飞碗里:“我还以为阿飞你不喜欢吃甜的。”
“谁说的,我们家,家的人,别看一个个臭屁得很,其实都很爱吃甜食呢,我当然也不例外啦!”
他的话语磕巴了一下,看不出异常。
“阿飞,你还见过你的家人们呀?”琳笑得和煦。
“啊嘞,都是小时候的事啦。”阿飞轻咳了一声,埋下了头。
一向沉默的幸生停顿了一秒钟后,继续盛汤。
热气蒸腾中,阿飞慌忙拉下半边面具,露出沾着炭灰的唇角,不等团子变凉,一口便咬了下去,滚烫软糯混着腌梅的酸冽在他舌尖炸开。
“烫!烫!村茂快给我拿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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