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长阔，冰冷的寒风裹挟细雪涌过身畔，丝丝缕缕的凉意直往骨缝里钻。
沈念安搀着观棋一步步往宫门走。
宫墙外，侯府的马车孤零零地停着，暮色沉沉，马车四角的灯笼已经亮起，成了冰天雪地唯一的伙伴。
“姑娘出来了！郡主命小的接姑娘回府。”
沈念安记得他，经常替郡主赶车的车夫。
观棋搀着她上了马车，抖开里头放着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女公子，暖暖手。”
“你也坐过来。”
马车在二人的互相关心里缓缓往侯府去。
得知她出宫的消息，萧钰从大理寺往侯府赶，二人同一时间到侯府门口。
马车刚停稳，帘子就被人从外挑开，一只精壮的胳膊映入眼前。
观棋默契地迟了一步。
虽然他们分开的时间并不长，再见到，沈念安却觉得有好多话要说给他。她吸了吸鼻子，没来由地红了眼眶。
她没有抓住那条胳膊，而是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萧钰微微一愣，很快便把人打横抱起，转身往侯府去，他还特地避过了上手的地方。
观棋快步跟上去，女公子身上的伤定又裂开了，需得快些处理。
怀远侯和清安郡主来到门口的时候，好巧不巧人已经离开，得知自己那个木头儿子把人抱走，决定不去掺和年轻人的事了。
沈念安一路都把脸埋在他胸前，一时冲动，适才冷静下来想想，丢死人了。
“先处理伤口。”萧钰知她又开始别扭，把人放在软榻上，直接撸起她的袖子，查看胳膊上的伤。
果见纱布上瘆了血，唇瓣绷成了一条线。
观棋将药箱放在地上，给她处理伤口换药。
“你……去忙吧，有观棋就够了。”总被他盯着，沈念安浑身不自在，她觉得裸露在外的半条胳膊都开始发烫。
幽幽的眼眸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萧钰起身离开，什么也没说，去了何处更不知道。
观棋替她把所有的伤口都换药重新包扎了一回，膝盖上抹了消肿祛瘀的膏药，她拎着两条裤管等药干。
萧钰进门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沈念安慌乱地放下裤管，理了理裙摆，遮住了两条长腿。
观棋识趣地拎着药箱退下。
从宫里回来后，他发现往日里爱与他拌嘴的女人变了许多，很多时候只静静地坐在一边。
身上那么多处伤，愣是一句疼都没喊，她往日里最怕疼，出门在外可是随身携带止疼药丸的人。
若非那张白得不正常的脸，都要让人怀疑她的伤已无大碍。
“听书的尸体在大理寺。”
听到听书的名字，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多了一点光，沈念安别过脸，盯着他一言不发。
“该如何还得你拿主意。”萧钰摸了摸她的头。
那双杏眸蓄满了泪，被他这一记摸头弄得没憋住，直接掉下来。
沈念安抬起胳膊胡乱擦了一把，吸了吸鼻子，闷闷出声，“先放在那。”
萧钰抬手，动作轻盈地抹掉下巴处的那滴泪。寒冬腊月里，他看向手背上的一滴晶莹，只觉一阵发烫。
“商应礼被押入天牢，德亲王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淮安守军近来频频异动，恐会狗急跳墙。”
提起德亲王和淮安守军，沈念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想到出宫时和圣上的那个约定。
淮安距离晟京太近，一旦逼近京城，根本来不及调兵前来。
今年北方各部落遭受罕见的雪天，北部守军不能动，需得守在国门，以防他国趁机作乱。
十万禁卫军加上世家各部曲，林林总总可以凑够十五万兵力，可眼下缺乏主将。
德亲王定然也看中了这一点。
“圣上已经免去了我罪臣之女的身份，倘若……”沈念安犹豫后没再出声。
“咱们这位陛下，苦德亲王久矣，立储的诏书很快就会下达，我们时间不多，他们一样紧急。”
“你举荐了路将军？”
她的身份败露后，萧钰猜想过两个结局，一是龙颜大怒，直接治罪。另一个便是戴罪立功。
这事放在十年前，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十年后的今天，却不见得。
沈家当年的遭遇跟德亲王脱离不了干系，利用这件事情铲除德亲王在朝堂的势力，比处死一个人的好处大得多。
何况她有这样的能力。
沈念安目视前方，一双眸子里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杀气，“就怕他不敢来。”
回到侯府后，沈念安一直在院子里养伤，清安郡主过来看过她一回，担心观棋一人照看不过来，特地调了人手过来，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听书。
在观棋的精心照顾下，沈念安的伤势恢复很快，胳膊上的伤也结了痂，其余几处伤口都在抹去疤药。
“女公子，今日是小年，要不要出去透透气？”刚换了一轮药，观棋边收拾药箱边道。
沈念安想到去年的小年夜，那是她们在晟京度过的第一个小年，没想到也成了唯一的一个。
思及此，她才想起那些铺子，往常都是听书在管，近几日观棋在处理，她也没过问。
“去大理寺。”
观棋猛抬头看了一眼，眼有动容。
她们到大理寺的时候，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外头，沈念安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沈宅的马车。
“东家！”
尤家三人从马车里钻出来，窜到了她们马车前。
观棋毫不避讳她的视线，扯了扯嘴角道：“是我告知了小四。”
“铺子里的管事们都想再见一见听书，年关太忙，我没让他们来，小四是代替大家来的。”
沈念安默了默，准了他们一道进去。
东从知她过来，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熬夜没休息好。
“沈姑娘，这边请。”他声音沙哑，似是压抑着什么。
沈念安走在前头，观棋和尤家三人跟在她身后，几人往停尸房去。
脑门上的那支箭已被取下来，那双眼睛已经闭上，静静躺在那，乍然一看，颇有几分睡着了的样子。
只一眼，沈念安的泪水就滚落到脸颊，她咬紧牙关，抬头闭上了眼睛，“葬了吧。”
这话是说给观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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