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给我。”
裴挽将白纸灯笼插在门边的铜座上，朝着傅庭声伸出手，掌心向上，骨节分明。
傅庭声看向那只悬在空中的手，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气运共享，可还记得？”裴挽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想确保之后的行动无碍，这是最简单的法子。”
傅庭声暗自腹诽，手都被抓住了，还谈什么行动自如？心中虽这么想，她还是乖乖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肌肤相触的瞬间，傅庭声不自觉想抽回，却被裴挽一把握住。
裴挽的手很大，可以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掌，指腹和虎口处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触感并不细腻，却令人莫名心安。
“走吧。”
裴挽牵着她，迈步跨入门内。
铁门在二人身后缓缓闭合，直至最后一丝来自外部的光线被隔绝，门内彻底陷入黑暗，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傅庭声下意识去掏储物袋，打算取颗夜明珠出来照明，忽然想起自己当前是灵体状态，储物袋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在外面那个“自己”身上。
这还怎么搞？提前准备的修轨材料都在里面啊！
诶？等一下！
傅庭声拽了拽裴挽：“裴长老，灵体无法携带实物，那云典您是如何…？”
“云典？”裴挽脚步顿了顿，旋即恢复如常，“云典本身并无实体，更像是一段天地法则具象化的意蕴传承。唯有寄于人之神魂，方能带入此地。这也是先前必须找人取回的原因之一。”
傅庭声听明白了，可是……
之一？
她心中的不安扩大了几分。以神魂为容器，过会儿要如何将它交出去？难不成还有其它神魂在里头接手？
迟疑片刻，傅庭声再次拽了拽裴挽。
“长老，咱们过会儿是不是还得原路返回一趟？我储物袋还在外面呢。”
“不必。”
裴挽脚步不停：“先前给了你一片灵轨碎片，如今那破开虚空之术，练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傅庭声不禁有些赧然。
回到悬镜司后，她确实对着空地偷偷比划了几次，每次都被抽走大半灵力，却只能打开一道半丈宽的裂口，且最多维持一炷香便会自行恢复。
“…算是，有了一点点进步。”她腆着脸，含糊其辞道。
裴挽点点头：“那便好，到时就看你的了。”
傅庭声：“……”
这份信任，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正胡思乱想着，黑暗中忽然出现的光晕吸引住了她的视线。那是一尊宝相庄严，眉目闭合的阎罗金像，静静坐在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裴挽看着金像，目光复杂了一瞬，低声道：“以前总对人吹胡子瞪眼，如今，倒是彻底清净了。”
语气中透出几分怀念。
傅庭声目露疑惑，却没多问，被牵着绕过了那尊金像，继续向深处走去。
穿过廊道，二十八口石箱呈环形肃立厅内，箱盖刻有星宿符文，幽光流转，隐隐透着股奇诡之意。大抵这就是拍品的暂存之所。
这些石箱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二人尚未靠近，角宿位的箱盖竟咔哒一声自行开启。
“你就在此等候，勿动，本座去去便回。”
裴挽放开手，傅庭声却不肯，非但没松，反而又攥紧了些：“你先前说云典需以神魂为载体，此处没有新的容器承接，又要如何放入箱中？”
裴挽脚步微顿，轻握了下她的指尖。
“无妨。此乃‘箱鬼’，内蕴灵智，自有魂魄足以暂时容纳云典。”
箱鬼？
傅庭声还是第一次听说。话说到这份上，她也只好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
然而，就在她松开的刹那，裴挽手腕翻转，一道灵光瞬间弹出。灵光入体，傅庭声立刻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只有眼珠还能勉强转动，心中不禁又急又恼。
这是要做什么！
她见裴挽转身，大步走向那只敞开的箱子，眼看着就要撞上，也是脚步未停，径直跨入箱中。
“砰！”
箱盖随之闭合，严丝合缝，彻底将裴挽身影吞没。至此，厅中只剩傅庭声一人，对着二十八只沉默不语的箱鬼。
忽然，那只吞了裴挽的箱鬼开始剧烈震动。箱体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发出刺耳哭嚎，像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猛烈冲撞。
傅庭声心急如焚。
震动越来越剧烈，逐渐有黑色液体从缝隙渗出，滋滋啦啦滴落在地，散出呛鼻白烟，看上去随时会炸开。
傅庭声坐不住了，咬牙催动灵力，强行冲击周身禁锢，双眼死死盯着那只箱子。
她现在非常理解薛都，为什么以前对裴挽生气。既然相约同行，为何不能并肩而战？非要自己跑出去充英雄，真是……
“真是个混蛋！”
随着她一声清喝，定身术应声而解。与此同时，那只躁动不安的箱鬼倏然安静了，箱盖从内部缓缓打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伸出，死死扣住箱口边缘。
紧接着，裴挽惹人厌的身影探了出来。他摸索着，缓缓从箱中迈出，却是一个踉跄，向前直直栽去。
傅庭声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不忘质问：“裴挽！刚才为什么定住我？！你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剥离云典确实没有本座说得那么容易，”裴挽低着头喘息，喉结轻滚，“你乱动，会令我分心。”
傅庭声怔住了。
尽管此刻没有心脏，她依旧觉得自己心跳剧烈到几乎要从胸口跃出。
然而下一瞬，她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裴挽双眼空茫茫地虚望着前方，好像对她方才的许多动作视而不见。
傅庭声试探着伸出两根手指，在他正前方比划了几下。
毫无反应。
“…你，该不会是，看不见了吧？”
裴挽沉默片刻，承认道：“不错。”
“怎会？可是那箱鬼……”
裴挽微微颔首：“箱鬼贪心不足，与之缠斗损耗了点神魂，灵体受创，暂时失了视觉。”
“暂时？”傅庭声皱眉，“要多久才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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