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名童子……那是一座边陲小城,总共才能有多少孩子?
这样规模的献祭,难道城内的百姓也只是听之任之吗?
孟七一边想着,一边重重地合上了名册:“从童子改为白银,或许是因为城内已经没有孩子,但皇帝为何揪住北疆不放?比北疆富庶之地也只是进贡三两次,如果是因为怕事情败露,又为何大张旗鼓地派遣军队施行,甚至建了一座高塔?”
“你是说,北疆很特殊?”
“至少,它对皇帝的长生之术很特殊,”孟七摸了摸下巴,“皇帝修炼邪法,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那人或许与北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如此,我们就从北疆查起。”俞楼接话道,“我会去一趟,看一看那座塔。”
孟七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当然可以,只是还有一点,虽然我让阮苏不要被阮裘的话困扰,但我们不能忽视他说的,哪怕不是真的,也一定有他的目的。”
孟七回想起来,那时阮苏满脸窘迫地站在他们面前,复述着阮裘的话:
【那位先祖曾说,要为阮家赎罪。】
按照阮苏的回忆,阮氏一脉从他的上一辈起就背负着骂名,然而却从未有人幡然悔悟,甚至扭曲真相,误导后世。
然而,只有到阮苏时,他喜爱游山玩水、结交游侠,这才听说了阮氏的恶行,羞愤不已,从此成为心头大患。
如果真按这两者所言,要么,就是另有阮家人也曾知道真相,因此去过北疆,要么,就是他们对当下时间的判断出现了问题,此刻已然是阮苏百年之后。
可阮苏无子,阮家旁支也日渐凋零、并未获得家传术法,阮裘又是哪一脉的人?
孟七沉思了一阵,道:“若你去北疆,便要也从阮氏查起,尤其是来往过北疆的方士道徒等,必定会有突破。”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孟七瞧了俞楼一眼:“我自然有我的打算,阮苏我也会安排好,你只要去做你的事。”
说罢,孟七出门看了眼那些被俞楼放倒的人,径直从大门离开了。
她最近刚刚意识到,俞楼和阮苏不同,阮苏虽然并没有交代出全部底牌,但动机可以摸到七七八八,可俞楼作为一个鬼差,甚至在一开始并没有告诉孟七他真实的姓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站在鬼界的立场上,对于哀声井和长生军究竟抱有怎样的态度却是无法预测的。
……
孟七关上门,就立刻察觉到屋内的气息。
她回过头,阮苏的身影缓缓地浮现在桌边,忧心忡忡地喝着茶水。
“怎么样了?”孟七问。
阮苏看了她一眼:“我去查了阮家的旧址,那边已经全都不一样了,至于阮裘,他确实是一直在京城生活,他的族系可以延伸到的最久远的那个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所以,我比较偏向于,我们对时间判断错了。”
可是,黄家军还没有变成长生军的时候,阮苏绝对不可能已经出现过。
如果纠正对时间的认知,那就又要搞清楚:这些黄家军又是谁?俞楼将他们传送到这里又有什么含义?
说到俞楼,阮苏长叹一口气:“那家伙一直阴晴不定,我之前找他过很多次想让他帮忙,但他总是不肯见我,有时候又突然心情好了冒出来,跟我说两句不明不白的话,然后又消失了。”
沉默良久,孟七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最好自己动身。”
“……什么意思?”
“他正在前往北疆,我们在摘星阁里发现,北疆建造了一座高塔,专门用以献祭童子,另外,阮氏的方士或许也与之有关。为了掌握主动权,我们最好自己也动身。”
阮苏和她对视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跟俞楼分开调查?”
“我们对他的动机都不甚了解,按照你的说法,他也不会是那么好心的人。既然如此,他究竟是想帮助,还是想阻碍,谁都无法判断。”
阮苏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你说得对,这家伙不是那么好心的人,我们不能全然相信。”但随后,他皱了皱眉,“可我们是被俞楼带进来的,他又比我强上千倍万倍,我们怎么能瞒得过他?”
孟七放下茶杯:“为何要瞒,既然他手眼通天,我们就只管做就好了,何必徒劳?他能遮住多少,我们能查出多少,各凭本事罢了。”
……
阮苏的长钉在这里并未有使用的限制,夜半时,孟七小憩了一会,就和阮苏一同动身。
不过眨眼的功夫,周遭那雕梁画栋的宫廷景致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铅灰色天空笼罩的、广袤无垠的雪原。
北疆的风与京城截然不同,它不带丝毫婉转,像一柄出鞘的淬了寒冰的利刃,裹挟着千万粒细碎的沙石,蛮横地抽打在人的骨骼上。
他们出现得悄无声息,仿佛是从这片苍凉天地的某个夹缝里的两个孤魂。
风雪来得毫无征兆。
起初只是几片轻飘飘的雪花,旋即,整片天空都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亿万片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裹挟着,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能见度在顷刻间降至不足三尺,入目所及,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翻滚的灰白。
“先找个地方躲躲!”阮苏的声音在风雪中被撕扯得有些变形,他拉起斗笠的围纱,试图抵挡那扑面而来的冰冷。
就在他们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雪吞噬之时,孟七的目光瞥见了不远处一个模糊的建筑。那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半塌的屋子,在风雪中如同匍匐在地的垂死野兽,只剩下一具残破的骨架。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过去,推开那扇破门。
屋内的光线极其昏暗,四壁漏风,屋顶上一个巨大的破洞正不断地灌入风雪,在地上积起一小堆白色的雪丘。。
孟七和阮苏走到一处相对避风的墙角坐下,就在这时,那扇破门毫无征兆地被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比先前更加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倒灌而入,紧接着,两个佝偻的身影,一高一矮,如同两道被风雪吹来的鬼影,贴着门框,跌跌撞撞地挤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老乞丐,他身上那件破棉袄被风雪浸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他头发花白,胡子拉碴,一张脸被冻得青紫,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嵌满了污垢。
而在他的身旁,紧紧地跟着一个更瘦小的身影,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娃娃。她同样穿着破烂的衣衫,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黑白分明。
那老乞丐一进屋,看到角落里的孟七二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下意识地便将那女孩护在了身后。
“二位……二位行行好,”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风雪的寒气,“我们爷孙俩,只是路过,想借宝地避避风雪,绝无歹意。”
“坐吧。”孟七示意。
老乞丐这才松了口气,他拉着那小女孩,在离他们最远的另一个墙角蜷缩下来,将自己那件破棉袄解开,试图用身体为那孩子挡住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的寒风。
“老人家,你们这是从哪来,又要到哪去?”孟七开口问道,“这么大的雪,怎么还在外面赶路?”
老乞丐重重地叹了口气,搓了搓早已冻僵的双手:“唉,说来话长啊……我们本是在前头那个村头讨生活的。可这天杀的雪一下,地里的收成算是全完了,村里人自己都吃不饱饭,哪还有多余的粮食施舍给我们?前儿个,里正就把我们这些没户籍的,都给赶出来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怀里那始终一言不发的女孩:“至于要去哪……嗨,走到哪算哪吧,天大地大,总得赌赌运气,看老天爷肯不肯给条活路。”
孟七看了身旁的阮苏一眼。
阮苏会意,他随意地将手伸进袖口,再次拿出来时,掌心之中便凭空出现了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
“拿着,垫垫肚子。”
老乞丐看到那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迸发出光芒。然而,他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孟七注意到,他的目光先是飞快地瞥了一眼他怀里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依旧沉默着,只是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阮苏手中的馒头。
直到那女孩微微颔首,老乞丐才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两个馒头。
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女孩,自己则拿起另一个啃了起来,腮帮子被塞满,说不出话来。
女孩却只是小口地啃食着,或许是乞丐将东西都给了她吃,她似乎并没有很饥饿。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阮苏。
“害,穷人家的孩子,哪有什么正经名字。”老乞丐三两口将馒头咽下,抹了把嘴,“打小就跟着我,大伙都管她叫阿妹。”
“阿妹,”孟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话锋一转,“看你们流落至此,着实可怜。我这位朋友,恰好是一位云游四方的方士,最擅卜卦问命。看在有缘的份上,不如让他为你们算上一卦,看看能否为你们破解眼前的困局,或是指引一条好的因缘?”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老乞丐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抬起头,看向阮苏。
“方,方士?”他试探性地问道,“敢问这位道长,您贵姓?师从……哪一门派?”
“免贵姓阮。”阮苏道,“至于门派,家传的术法,不足挂齿。”
“阮……
“不,不敢劳烦道长!我们命贱,不配道长您出手!”老乞丐拒绝着,“只待雪小一些,我们就不叨扰二位了。”
孟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你们也听说过阮家?”
“没听说过,”老乞丐低着头,“只是人各有命,我们也不求勘破天机,只要本分,能活一日是一日罢了。”
那女孩又啃了几口馒头,随后被那老乞丐拉起来。
眼见外头那原本肆虐的暴风雪也逐渐停歇,他们便告别要离开,说是去找个地方再讨口饭,趁着天黑入乡里去。
阮苏本来要拦,却被孟七示意不要管。
随后,天地间只剩下风声,以及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们是主仆,”孟七收回目光,“那小乞丐,更像是主。”
阮苏皱眉道:“看那女孩的举止,根本就不像是个乞丐。他们流落至此,必定另有隐情。”
“别被发现,跟上去看看。”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迈出破屋的瞬间,那两个本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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