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繁华事皆散
(蔻燎)
星子划破天穹,轮月钩穿山峰,寒鸦抖翅飞过。
夜寂寥,夜荒芜。
警世司。
位于花落知多少较边缘的警世司像蛰伏的庞大野兽,趴在黝黑的天空下,缄默而冷漠。
窗户里闪晃的橘色油灯是它炯炯有神的金黄眼瞳,在悄无声息地审视着这个世间。
警世司的占地面积并不小,算是落花国排得上名号的捕恶逮凶,办案行刑的最大府邸,府邸之下是一比一复刻的暗牢,关押着穷凶极恶,擢发难数的犯人。
沿着小路朝下步入地下室,一股揉了腐烂肉类和死气血腥味的空气就钻袭着鼻孔,直教人叫苦不迭,避之不及。
“啊啊啊啊啊!”
受刑人的惨叫此起彼伏,跟地狱里的鬼哭狼嚎声完全一致。
只要来到此地的人,不管是五大三粗的壮汉,还是不可一世的街头混混,都得哭爹喊娘,吱哇乱嚎,不堪卒闻。
身穿警世司捕快服侍的钱钵溢在混吃等死的日子里,逐渐习惯了暗牢的氛围,竟能不掩口鼻横冲直撞走进去。
一围人与他径直选了一间狱房,笑眉笑目地嘀咕一阵,寻了钥匙“咔嚓”解了铁锁。
掂了掂钱钵溢给的一锭银子,一捕快笑得眼睛眯成缝儿,对方人傻钱多,将之捧着哄着就能白得银两,何乐而不为。
总而言之,钱钵溢使用他的钱财在警世司拥有了表面的尊重。
捕快道,“钱少爷,今儿继续?”
“当然继续了,花司主不是说了,不问出个所以然不能任他自在逍遥吗?我刚吃了夜饭,胀得慌,不如拿他练练手,消消食儿。”
钱钵溢在警世司多年,旁的没学会,三脚猫功夫倒是进化成四脚猫了,虽不会正式运剑,但肉-拳却能砸出些许力道。
“钱少爷,请——”
捕快手臂伸展,指了指窝在狱房最深处的一团黑影。
话一落,噼里啪啦的铁链撞击声不绝如缕,哧啦哧啦往耳孔里戳。
那黑影扭动身躯,孱弱地抖开眼帘,冷冷地睇着来人。
钱钵溢熟稔地唤人点几盏油灯,照得曲跃鲤的狱房亮如白昼,无处遁形。
曲跃鲤被灼烧的灯光一映,不适应地闭上眼,半晌睁开,“你个丑八怪,你个死猴子,臭猴子,蠢猴子,烂猴子!当时在蛇盘峰我就应该一刀穿了你的心脏,扒了你的皮剪下来作龙鳞!哈哈哈哈哈!猴子,丑八怪猴子!猴子也能跳出来蹦跶?你配吗?”
“我可是龙,你这个猴子居然敢忤逆高高在上的龙?”
他一面谩骂,一面呕血,蓬头垢面,半张脸陷入黑暗,形同鬼魅。
铁索刺穿双肩的琵琶骨,封住了他的武功命脉,手脚钉了长钉,整个人被敲在了十字架上,动弹不得,气若游丝。
墙面上挂的五花八门的刑具沾染着他的血迹,可见是一个一个给他招呼过,而他咬死牙关硬生生挺了过来,依旧能嚣张地咒骂。
钱钵溢原本对曲跃鲤不感兴趣,自从听花辞树说此人是那年绑走他殴打折磨的生肖杀手和龙鳞人,钱钵溢顿时气塞胸腔,怨恨绵延无止境。
他攥紧拳头,步步踱至曲跃鲤眼前,抬手摩挲自己脸上针线缝出的旧疤,挫齿道,“丑八怪?龙?你不看看你的德行,你有资格骂我丑八怪?你瞧瞧你的毒疮,恶心得人要吐八辈子的夜饭!恶心得人恨不得拿刀子剜了眼球!哼,你比我丑这么多,你好意思骂我丑!操!小爷今天就来好好伺候你,让你明白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的厉害!”
“敢打小爷,想杀小爷,现在你就得赎罪,小爷打不死你就不姓钱!”
“砰”的重响,一记左勾拳擂在曲跃鲤下巴处,疼得他脸侧的肌肉抽-搐,嘴边的血水哗哗流淌。
黑紫色毒疮爆了汁,溅得钱钵溢一脸,他抹抹脸蛋,偏头啐一口,扬起一拳蛮力揍下去,“砰”,“砰”,“砰”,劈核桃似的一声强过一声。
周围看热闹的警世司中人不免啧啧连声,笑得挤眉弄眼。
钱钵溢抡了几下拳头,不解气,取下一鞭子开始狂烈摔打,每一下都刻意往曲跃鲤的伤口上挥,手脚禁锢的曲跃鲤不堪重负,脑壳一歪昏死过去。
这些日子,钱钵溢奉花辞树的命令屡屡出面逼问其有关曲朝水皇后的死因,奈何曲跃鲤疯疯癫癫,说话颠三倒四,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模作样,一时卖起来关子,满嘴否认,明言自己一无所知。
花辞树猜测曲跃鲤乃是一知半解,他又浑浑噩噩,极容易把记忆混乱着,可信之辞寥寥,便不大重视他口里的“真相”。
曲跃鲤无非是借水皇后的死因这个借口,用来拖延时间自救,纯属糊弄人罢了。
钱钵溢朝狱卒使一眼神,要求用冰水泼醒曲跃鲤,他得再接再厉打半个时辰方能过瘾。
狱卒正欲去提冰水,暗牢的走廊里蓦地乍起一长串橐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声音道,“春还长公主驾到!还不速速行礼!”
众人闻言,忙不迭旋身,弓腰抱拳向姗姗来迟的落花啼施礼,诚恳道,“见过春还长公主!”
落花啼和花-径深同行而来,跨入狱房,一眼就看见钱钵溢提了根血淋淋的鞭子,曲跃鲤则钉在木桩上奄奄一息,她绣眉一捻,“可有问出什么?”
钱钵溢怎敢在落花啼面前造次,扔掉鞭子,腆颜道,“回公主殿下,这丑八怪嘴巴忒紧,跟蚌壳似的撬不开,目前还无有收获,不如等几日我们再严刑拷打一番?”
落花啼不予回应,袖子里的手背隐有青筋跳跃,掺着怒火。
花-径深扫扫警世司的大小捕快,黑铁面具下的眉峰轻耸,抿抿嘴唇,仗剑侍立。
那些捕快看着花-径深是落花啼身边的人,一律闭口不多言语对方姓甚名谁,摇着视线挪向别处。
钱钵溢没有捕快们的眼力见,定睛一看花-径深的面颊,脖子,手腕等地的黑紫色毒疮,回头和曲跃鲤的毒疮再三对比确认,惊呼道,“春还公主!你没发现这个人和丑八怪长了一样的毒疮吗?一样!真的一模一样!颜色,大小,形状,如出一辙啊!”
落花啼按按太阳穴,无可奈何道,“知道,所以我才让你们快问问跃鲤有关毒疮和水皇后的事,不然捉他过来绑着玩儿吗?”
“噢噢,对不住,春还公主,是我大意了。可是,怎么会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得了一样的病症呢?此病不会传染,他们是怎么同时得的……难道,难道是同一个人下的毒?是谁呢?”钱钵溢掰持着手指头,念念有词,似乎开动小脑筋在冥思苦想。
落花啼道,“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是那‘同一个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害跃鲤,要害花-径深?”
她扭头看定花-径深,放软喉音,“花-径深,你想想,你第一次发现毒疮出现的时候是在哪里?你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还是摸了什么不该摸的?你,有没有去过黑羲国?你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与跃鲤之间有什么关联,跃鲤是黑羲国狡兔窟的人,他的毒极大概率是狡兔窟所下的……花-径深,你和狡兔窟是否存有仇恨?”
花-径深绷直身体,如临大敌,默了片刻,干巴巴回道,“公主殿下,我不记得从前,自是不记得与狡兔窟有无仇怨了。”
他道,“有劳公主殿下为我挂心废力,感激不尽。”
花-径深句句珠玑,字字诚心,绝不是空口乱言,他说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
落花啼目下没有线索能将跃鲤与花-径深的相同遭遇串联起来,焦头烂额,心灰意懒,禁不住暗吁一气。
会不会,他们二人之间根本没有联系?
得了黑紫色毒疮也只是一种巧合?毕竟无巧不成书嘛。
不过,真的是巧合吗?
落花啼按着太阳穴,按得那红了一片,她见曲跃鲤重伤濒死,必是无力逃走,便心口一松。环顾一圈暗牢,思忖着将才来警世司,从头到尾没瞅见那抹高挑峻拔的红衣身形,略奇道,“咦?小花呢?他不在警世司吗?”
警世司中人都知“小花”在落花啼口里指的是何许人也,纷纷摇头。
钱钵溢道,“回公主殿下,花司主他说回家探望父母,去去就回,过几日就归来了吧。”
“探望父母?”
落花啼将信将疑,感慨道,“他是得探望父母的,他也长年不在落花国,那你们知道小花的父母住在哪吗?”
钱钵溢刚要回答,花-径深突然走上前一步,堵住钱钵溢准备滔滔不绝的势头,柔声道,“公主殿下,你来时曾言,要去钱府收些金银,是今儿去,还是明儿去?”
一听见“去钱府收金银”几个字眼,钱钵溢赶忙噤若寒蝉,自动封嘴,背过身假装自己不在狱房,一寸寸向阴影里蠕动。
熟料他挪了没三步,疯子曲跃鲤猛的睁眼,忍痛“噗嗤”将一只手掌拔离了铁钉,血飚三尺,淋漓不尽。
他五指聚拳,血呼啦滋地一招把钱钵溢“梆”地贯到血泥铺就的狱房地面。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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