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箭透骨,剧痛瞬间撕裂了虞雁书的神智,通身感官只剩下痛觉。
“动手!”首领厉喝一声,杀手迅速捡起长刀围了上去,方才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迷惑越重霄的假象而已。
“娘子?”越重霄接住女郎,铁箭深深没入她的左臂,湿热的血蔓延到他手上。
“我没事。”虞雁书忍住剧痛,“你先……解决他们。”
“哈哈。”首领被同伴拖到包围圈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解决我们?小娘子,现在局势不一样了。”
刺客已经越过长枪攻击的最佳范围,他们有信心在越重霄举起长枪的瞬间先下手为强,将其斩杀。
越重霄的指尖传出微不可察的颤抖,将衣摆撕下一条,系在虞雁书的伤口上方帮她止血。
射箭杀手嘴角浮起快意的笑:“没有用的,箭上淬了寒毒,这个女人必死无疑。越小将军,你一定很清楚中了寒毒是什么滋味吧,原本这箭是为你而准备的,没想到这个女人非要自己找死。”
寒毒——越重霄瞳孔骤缩,早已愈合的左臂忽然生出钻心般的幻痛。
两年前,原本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带兵巡视,他碰见犽族骚扰村民,抓走了一个牧羊人,越重霄认识那个牧羊人,还去他家讨过水喝。
尽管只有一队人马,越重霄还是毫不犹豫追了上去,从犽族手中救出了牧羊人。
然而就是这个被他救了的人,将一支藏在袖中淬了寒毒的短箭刺进他的左臂。
“对不起……对不起小将军,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我的家人都在他们手里……”牧羊人跪在越重霄面前痛哭流涕,不停地向他道歉。
寒毒乃是一种世间少有的奇毒,只需伤口沾到一点,毒性就会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直至伤者因为五脏六腑碎裂而死。
越含英用尽一切手段,都不能阻止寒毒在越重霄体内蔓延,想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服用火灵芝。
那是一样比寒毒更难得的东西,千百年来只在传说中出现,越含英想找都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偏偏就在此时,犽族传来消息,他们手中有火灵芝。
“阿耶……不要去。”越重霄忍痛劝阻。
先是寒毒,又是火灵芝,犽族的目的昭然若揭,这分明就是一场针对越含英的陷阱。
越含英岂会不知,可是为了救儿子,他只能往火坑里跳。
如今寒毒再一次出现,越重霄目眦欲裂,紧紧盯住怀里的人。
虞雁书浑身发抖,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处山中冰洞,只不过上次的冷是由外到内,这次却是由内到外,无处可逃。
刺客丢下弩弓,举刀走到最前,阴恻恻地问越重霄:“你不是口出狂言要为我们解毒吗?我倒想知道,你怎么为这个女人解毒。”
作为一个月月被毒药折磨的人,刺客岂会没有试过自救,可是一次次的失望告诉他,这毒除了玄鸟没人能解,越重霄用这话来骗他们,简直罪该万死。
“我要让你亲眼看她去死。”
“十三,不要跟他们废话,速战速决。”首领呛出一口血沫,命令手下赶紧动手。
十三恨意难消,脸上挂着扭曲的笑:“越小将军,我也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只要你像越含英一样跪下来向我们求饶,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听见越含英的名字,越重霄抬起头,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杀手明明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无端觉得背后一寒,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没听见吗,还不跪下!”
越重霄看着他,站起身:“你不配提我阿耶的名字。”
十三压下眉头,再次确认银枪躺在越重霄脚下,他不可能还手。
“提了你又如何?越含英不仅跪了,还要永远跪在灵州城下。”
“我会杀了你们。”越重霄背对虞雁书,声音轻轻落下,“娘子,闭上眼睛。”
世界彻底黑了下来。
血,到处都是血,即使看不见,虞雁书也能闻到周遭浓郁的血腥味。
在她耳边,利刃相接的声音急如落雨,可是很快,那些声音就变成了惨叫和求饶。
死亡降临在这座小院。
“等等!等等!”
这是刺客十三的声音,虞雁书听见他说:“不要杀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
声音戛然而止,收割完最后一名刺客的性命,越重霄浑身浴血,将长枪从十三胸口拔出,返回虞雁书身边。
他没说话,但虞雁书知道是他来了,慢慢睁开眼睛。
郎君眼底藏着未退却的杀意,说出口的话却很平静:“吓到你了吗?”
虞雁书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越重霄。她不清楚自己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只觉得越重霄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他总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别人的讥讽也好排斥也罢,他从来不曾辩驳,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此时此刻,虞雁书从心底里意识到,那不是真正的他。
他是一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魔鬼,身负血海深仇,平日里的那些伪装,只是为了掩盖他蛰伏在血液里的疯狂。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比如像平时那样任人奚落,比如像现在这样杀光所有刺客。
越重霄试图擦掉手上的血,可是他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血迹越擦越多,最后只能抱起女郎拥入怀中。
“我带你去找满庭芳。”
*
虞雁书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等她再醒过来,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
这是哪里?虞雁书动弹不得,眼皮重逾千斤,身体好像消失了一样。
用了很久,虞雁书才明白过来,那是因为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剧痛。
“阿鱼?”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虞雁书眼睫颤动,好温柔的声音,是阿娘吗?
“阿鱼。”
声音又响起来,离得更近了一些。虞雁书终于睁开眼睛,入目景物既熟悉又陌生,她躺在床上,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满庭芳坐在床边,见她醒来,瞬间红了眼眶。
“阿满。”虞雁书嘴唇翕动。
满庭芳强行压下眼泪,挤出一抹笑意:“别动,好好躺着。”
虞雁书的胸腔疼得厉害,仿佛被人剖开腹部灌了冰碴,以至于她每次呼吸都艰难无比。
“我……”
“你不会有事的。”满庭芳抢先开口,为她揶紧被角,“有我在呢,我很快就会把你治好。”
她在撒谎,虞雁书看得出来,不管是假装冷漠还是假装开心,满庭芳的演技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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